【探】（196）

    月亮已爬上正空中央，光辉温和洒下，铺满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这是个很适合敞开心扉的时点。尤其对于青山小梅的居所来说。

    客厅，芽美感激目送小梅的视线低垂下来。

    她贴心地为他们留出了相处空间。

    不过，即便留出空间，他们又能说上什么呢？与其说是留出空间让他俩相处，倒不如说，是让她一个人，不至于在人前太过卑微吧。芽美如是想。

    没关系。就算她在他面前卑微，她眼不见他，心不就不烦了吗？

    芽美站起来，收拾包里东西，眼睛不看内斯，嘴里却对他道：“我先走一步，你们慢慢聊。”

    “走什么？”内斯眼睛凝注她，缓缓道：“他们给我们腾出地方说话……你为什么要走？”

    芽美收拾的动作明显停顿了好些下，半晌，她才悠悠地坐下来。

    “……世界真小。”芽美手规矩地置于膝上，“我没想到在这也能碰见你。”

    “对不想见的人，世界自然很小。”内斯同样正襟危坐，沙发靠背没挨一下，“对想见的人，世界就大了。”

    芽美当然能听懂他话里的自嘲，若内斯只是她一个普通男性友人，她绝对会嗤之以鼻连带着还会用激将法激他，她听不得别人自嘲。但现在，她只是抿紧嘴唇，不承认，也不否定。

    “最近过得还好吗？”

    内斯终于抛出个新话题。

    芽美扯着嘴角笑一下，“还好。我一直都很好。你呢？”

    内斯也只是干巴巴吐出两个字，“还好。”

    空气复归沉默。

    新话题只得再度开启。

    “最近工作忙吗？”

    “不忙。”

    “这样么。”

    内斯十根手指掰来掰去，这聊天是他要求聊的，若再次结束，他只能继续搜寻话题。

    “我看你们节目已经很久没更新了，以为是在忙什么别的项目。”

    这会儿似乎又戳及另一个终点。

    沉默，沉默蔓延。

    就当内斯以为，聊天或许只能到此打止的时候。芽美说话了。

    她淡淡道：“没有，只是节目解散了。”

    内斯抬起眼望她，气氛平衡发生微妙变化，他不敢置信，“为什么？上面要解散的？可你做得很好不是么？”

    “是我自己要走。”芽美坦白道：“至于原因……可能是某种观念被改变了吧……”

    芽美冷不丁就此截断自己，道：“你就不要再问是什么观念了，也不用接着找话题，何必折磨彼此？到这里为止吧。”

    她拎起包，留下一个背影，“麻烦帮我转告一声，告辞。”

    只是她没想到，内斯竟主动上前扯住她手腕，“你等下。”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接触她。

    芽美盯着手腕看了很久，也未见他松开。

    这很不妙。

    然而内斯接下来出口的话更教她感觉不妙。

    “你为什么从一开始就在逃我？”

    他温和的眼睛低头凝视她，眼神无比认真，使得任何人都很难忽略这双目光。

    “你是不是……还在在意，我上次打电话问你亚实的事？”

    芽美却对这目光冷笑道：“你们男人都是这么自大的么？我心情不好，你也要算你头上？莫非你以为这世界都是绕着你们转的？”

    内斯对芽美的出言讽刺全然不在乎，他的眼睛从她的眼里望进去，似乎看到了更深的东西。

    “我从没看轻过你。”内斯低声道，“她去中央广电后，我最先想到打电话找你，也不过是因为，我知道，你绝不会为私心做任何事，更不会有私心替谁掩埋真相。”

    芽美神色稍稍慌张起来，她移开眼睛，硬道：“我对你本就没有私心。你捧高我，也改不了你的自大！”

    她从他掌心中用力挣脱，“说够了么？说够了就放手。”

    内斯只能松手。他讪讪地笑了，“是，你说得对，我怎会这么自大呢？”

    他瘫坐回沙发上，“不过你放心，我绝没有任何消遣你的意思。我只想让你轻松点。既然你也并不在意，你就当我是个跳梁小丑，忘掉我说的吧。”

    他再也不看她了，宽慰她道：“你走吧，我到时帮你跟格斯纳他们说一声，时间不早了，路上注意安全。”

    “你个……你混蛋！”

    芽美咬牙，双手紧握，低头颤抖着。仿佛灵魂也在挣扎。

    她停下了。

    不知为何，内斯留芽美的时候，她一个劲要走。可内斯真让她走了，她却又站住脚了。

    “你一定要这么对我么？”芽美眼眶红了，她的声音如泣如诉，“你就一定要逼我认输才甘心么？”

    “我……”内斯见情状心急欲辩解，“我只是……”

    后来他发现。辩解实在没有任何诚意。

    对这样一颗真心而言，仅用语言来说太过敷衍。

    内斯走上前。他轻轻搂住她。

    月亮已升很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