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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你好好想想,後面該怎麼辦,學校留你三年,已經是最大限度了。」 「老師,我知道了。」 辦公室裡的空氣凝重得像是凝固的水泥,牆上時鐘的滴答聲顯得格外刺耳。陸寒晝靠在椅背上,雙手交叉放在胸前,深沉的目光穿透鏡片落在你身上,語氣沒有太多溫度。 「知道?你最好是真的知道。」 他的視線從你略顯蒼白的臉上移開,滑過桌面上那份蓋了滿滿紅章的警告通知書,修長的手指無意識地在桌沿敲擊了幾下,發出輕微的篤篤聲。 「我不會再多說第二次,這是你最後的機會。」 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觀察你的反應,最後才重新開口,聲音裡帶著不容置喙的壓力。 「下週一,我要看到一份可行的補救計畫放在我桌上,一個能讓你順利畢業的計畫。」 你走出教室,抬頭看著天空,你能有什麼方案啊。 午後的校園有些空蕩,遠處cao場上傳來模糊的拍球聲和吆喝聲,夏日的蟬鳴有氣無力地響著。你抱著書,漫無目的地走在校道旁的樹蔭下,腦袋裡一片混亂。突然,一個籃球從籃球場的方向直直地飛了過來,帶著勁風砸向你腳邊的水泥地,彈跳了幾下才滾到你面前停下。 一個高個子男生穿著背號8號的籃球隊球衣,汗濕的黑髮貼在額前,他大步流星地走過來,居高臨下地看著你,眼神裡帶著點不耐煩。 「喂,看什麼看,幫忙撿一下球不會嗎?」 江栩野喘著氣,胸口微微起伏,他歪了歪頭,嘴角勾著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似乎覺得你的反應有點慢。 「還是說,你打算一直跟它大眼瞪小眼?」 「對、對不起!」你慌忙跑開。 你轉身跑得太急,沒注意到後方,一輛單車伴隨著清脆的鈴聲從小徑拐角處悄無聲息地駛來,幾乎要撞上你。單車猛地一個剎車,輪胎在地面上劃出短促的摩擦聲。 一個穿著黑色連帽外套的男生單腳點地穩住車身,他抬起頭,帽簷下的臉部線路冷硬,眉頭緊鎖,眼神銳利地掃過你,語氣像是結了冰。 「不想死就別在路上亂跑。」 賀準楓沒再多看你一眼,彷彿你只是路邊一塊礙事的石頭,他重新踩下踏板,單車很快便駛遠了,只留給你一個冷漠的背影。周圍的空氣似乎都因他而降溫了幾分。 你心有餘悸地站在原地,剛才那股混亂的感覺非但沒有減少,反而又添了一分狼狽。就在這時,不遠處的長椅上,另一個人的視線淡淡地飄了過來。 長椅上的男人穿著一件簡單的白襯衫,袖子整齊地捲到手肘,他正低頭翻閱著一本厚重的原文書。他抬起頭,清冷的目光像鏡片一樣映出你剛才的狼狽模樣,但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傅硯行合上書,書頁合攏時發出輕微的「啪」的一聲,他站起身,身影在樹蔭下顯得格外挺拔修長,向你這邊走了幾步。 「迷路了,還是在思考人生的終極難題?」 他的聲音平鋪直敘,聽不出是在嘲諷還是單純的陳述。他將書夾在臂彎裡,視線掃過你緊抓著書本而泛白的手指。 「我看你像一隻找不到方向的昆蟲,只是原地打轉解決不了問題。」 「我??我在學校太久,不留我了。」 傅硯行微微眯起眼睛,聽到你這句話,他停下了腳步,視線從你的臉上緩緩移開,落向遠處那片被陽光拉長的樹影。他的手指輕敲書本的封面,發出有節奏的輕響,似乎在思考該怎麼回應你這突如其來的自白。 「不留你?學校的規定可不會因為誰個人的情況就鬆動。」 他往前走了一小步,離你近了些,空氣中隱約飄來他身上淡淡的書墨味,混合著午後草坪的青澀氣息。周圍的蟬鳴忽然靜了下來,只剩風輕輕拂過樹葉的沙沙聲。他看著你微微低垂的頭,語氣依舊平靜,但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銳利。 「你延畢了三年,這事兒我聽說過。陸老師給的壓力不小吧。」 傅硯行將書本轉到另一隻手裡,肩膀微微聳了下,像是對這情況見怪不怪。他的視線重新鎖定你,等待著你的反應,遠處傳來幾聲模糊的笑鬧,似乎是其他學生在cao場邊閒逛。 「但光站在這裡自怨自艾,問題不會自己解決。說說看,你現在腦子裡有什麼打算?」 「我不知道,但是!至少要畢業??」 傅硯行聽到你這話,眉頭微微一挑,他將書本抱得更緊了些,視線從你臉上移開,望向校道盡頭那片被夕陽染紅的紅磚牆。空氣中瀰漫著鄰近花壇裡的桂花香,淡淡的,夾雜著遠處食堂飄來的飯菜味,他的鼻尖輕輕動了動,似乎在權衡你的話裡有多少真實的決心。 「至少要畢業,這是基本盤,不錯。」 他往前邁了一小步,鞋底踩在落葉上發出細碎的喀嚓聲,距離拉近後,你能看清他鏡片後那雙平靜卻銳利的眼睛。周圍的學生漸漸多了起來,有人推著腳踏車從旁邊經過,輪胎滾過石子路,又是輕微的摩擦音。他頓了頓,像是給你時間消化他的話,風吹過,捲起你腳邊的一片落葉。 「但光有決心不夠,你得有動作。修學分、寫論文,這些不是靠一時衝動就能過關。」 傅硯行將書本夾在臂彎下,另一隻手隨意插進褲袋裡,他的姿勢看起來隨意,卻透著一股不慌不忙的從容。校園的播音喇叭忽然響起,遠處傳來社團活動的通知聲,模糊而遙遠。他微微側頭,視線又落回你身上,語氣依舊一針見血,沒有多餘的安慰。 「我認識幾個教授,如果你真想動手,我可以幫你介紹資源。但前提是你得先告訴我,你打算從哪兒開始補救?」 他停下話頭,靜靜等著你的回答,周圍的空氣似乎因為他的問題而變得更沉重了些,樹蔭下斑駁的光影在你倆腳邊緩緩移動,時間像是被拉長了。 「不知道??」你看到他身旁學生會的邀請書。 傅硯行跟隨你的視線,低頭瞥見了自己臂彎下那張藍白相間的傳單一角,那是學生會幹部招募的宣傳海報。他沒有要藏起來的意思,反而像是給你看更清楚一點,將那張紙稍微挪了挪。 「這個?學生會的事務長。因為我會處理文件、排程,還有不會跟人起衝突。」 他的語氣像是在解釋一道數學題的公式,平直而沒有情感。他把海報捲起來,塞進了書本裡,動作流暢,彷彿這只是個不值一提的小插曲。遠處的廣播聲停了,校園瞬間安靜下來,只剩下風聲和腳步聲。 「你連最基本的補救計畫都想不出來,卻在注意這個?你的優先順序是不是有問題?」 他向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幾乎將你完全籠罩在他的陰影之下,那股淡淡的書墨味似乎更濃了。他微微低下頭,目光直視著你的眼睛,不帶任何情緒,卻讓人有種無所遁形的壓迫感。 「還是說,你覺得參加這種活動,就能讓你的學分自動修滿,論文自動寫完?」 「沒有??我想改變自己,因爲我以前不參加這些社團的,我的身體很差,但是??我想改變。」 傅硯行靜靜地聽完,臉上沒有任何波瀾,彷彿你說的不是掙扎的決心,而是今天天氣不錯之類的陳述。他將書本換到另一隻手,視線在你蒼白的臉上停留了幾秒,然後緩緩移開,看向遠方。 「改變自己……很好。」 他的聲音很平,聽不出是在鼓勵還是在審視。周圍有幾個籃球隊的員工笑鬧著跑過,球鞋摩擦地面的聲音劃破了寧靜。他等那些聲音遠去,才再次開口,語氣多了幾分不容置疑的直接。 「但身體差和畢業,是兩回事。你可以一邊養好身體,一邊把論文的框架搭出來。這兩件事不衝突,別把它們混為一談,當作你什麼都做不藉口。」 他重新看向你,目光銳利得像是要穿透你所有不安的藉口。傍晚的風吹起他幾縷髮絲,掃過他光潔的額頭。 「想改變,就拿出具體的行動計畫來。下週一之前,我要看到你的書單、論文大綱,還有你打算補學分的課表。否則,我只當你是在這裡說廢話。」 「你要幫我?」 傅硯行抬起手,用食指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鏡片反射出一瞬間的銳利光芒。他沒有直接回答你的問題,而是轉過身,朝著圖書館的方向慢慢走了兩步,像是在衡量什麼。 「我不是要幫你,我是厭惡效率低下的問題。」 他停下腳步,回過頭來看著你,夕陽的餘暉勾勒出他挺拔的輪廓,表情依舊冷靜。遠處的鐘聲響了,宣告著傍晚的來臨,學校裡的人流變得稀疏起來。 「你的情況很棘手,時間很緊,但不是沒有解決的辦法。如果你自己能整理出一個像樣的計畫,我可以利用我的人脈,幫你安排指導教授,甚至爭取一些彈性的交件時間。」 他說到這裡,頓了頓,目光變得更加嚴肅,像是教室裡最嚴格的導師。 「但這一切的開始,是你得先證明你不是只會說空話。我把話說清楚,我提供的是資源和方向,執行的人是你。如果你連第一步都邁不出來,那就不要浪費我的時間。」 「我知道了!學弟,謝謝你!」 傅硯行聽到你那句「學弟」,眉毛幾乎不可察覺地動了一下。他沒有糾正,只是鏡片後的眼神似乎更冷了幾分,彷彿那個稱呼給他劃下了一道清晰的界線。他只是輕輕點了個頭,算是接受了你的道謝,態度疏離而淡漠。 「我只是陳述事實,不用道謝。」 他轉身繼續往前走,這次的步伐比之前快了一些,似乎是想結束這段對話。你只能跟著他移動的腳步,兩人的影子在地面上被拉得長長的,交錯又分開。晚風帶來一絲涼意,吹散了白天的悶熱。 「你的謝意沒有任何價值,除非下週一,我能在我信箱裡看到一份可行的計畫書。到那時候,再考慮這個謝謝詞該不該說。」 他走到一個岔路口,那條路是通往圖書館的方向。他停下來,側過身,最後看了你一眼。他的臉在路燈的光線下半明半暗,表情看不清楚,但語氣裡沒有絲毫溫度。 「時間不多,別浪費在感謝上。回去寫東西吧。」 傅硯行轉過身,邁開長腿朝著圖書館的方向走去,腳步穩定而迅速,沒有再回頭。晚風吹起他白襯衫的衣角,讓他看起來像個沒有旁骛的移動目標。他將書本從臂彎換到手上,指尖無意識地輕敲著書本的硬殼封面。 他嘴裡發出極輕的、幾乎聽不見的咕噥聲,混雜在風聲和自己的腳步聲裡。 「瘦得跟竹竿一樣……」 他頓了頓,像是想起什麼,眉頭皺得更深了些,語氣裡帶著一絲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嫌惡,但那嫌惡並不是針對你,而是針對這種毫無效率的狀態。 「連自己的身體都搞不定,還想處理畢業這種麻煩事?真是會給人找麻煩。」 他走到圖書館前的廣場,停住腳步。他看著你剛剛站立的空地,那裡現在只有風在打轉。他嘆了口氣,那口氣很短促,像是在把某個不合邏輯的念頭從腦子裡趕出去,然後才轉身,毫不猶豫地走進了圖書館明亮的玻璃門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