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湘楚風煙
第十二章:湘楚風煙
蘇清宴升任陳府大掌櫃不過五日,府中看似恢復了往日的秩序,但大小姐王雨柔心中卻愈發惴惴不安。那夜“汴京五兇”來襲的慘狀歷歷在目,明處的敵人雖已伏誅,可暗處的威脅如同隱於草叢的毒蛇,不知何時會再度暴起。她尤其擔憂遠在荊湖南路潭州老家的父母王世恆夫婦,生怕陳府的恩怨會波及到他們。連日來,她憂心如焚,坐臥不寧,真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 她找到丈夫陳文軒,傾訴了自己的擔憂:“文軒,我實在放心不下爹孃。如今陳府樹大招風,我們在明,敵人在暗,萬一他們奈何不了陳府,轉而向我爹孃下手,那可如何是好?” 陳文軒見愛妻形容憔悴,心中憐惜,當即安撫道:“雨柔莫急,我這就派一隊訓練有素的家丁,護送你回孃家探望,也好讓你安心。” 然而,王雨柔卻輕輕搖頭,目光堅定:“家丁雖衆,但……我更希望承聞護送我回去。那夜的情形你也看到了,他的武功……若有他在,勝過千名家丁。”她親眼見過蘇清宴拳震五兇的可怕實力,深信唯有他才能確保萬無一失。 陳文軒略一沉吟,便答應了。其父陳啓明聞訊卻大爲不悅,找到兒子:“文軒,豈可讓承聞此時離開?萬一再有強敵來襲,府中何人能擋?” 陳文軒耐心解釋:“父親,承聞本就是雨柔從王家帶來的家僕,護送主家小姐回門,於情於理都無可厚非。我們只需在他離開這段時日,加倍警戒便是。”陳啓明見兒子心意已決,且理由充分,只得無奈嘆息,心中雖萬分不捨這新晉的“守護神”離開,卻也無可奈何。 王雨柔找到蘇清宴時,他正擦拭着佩刀,聞言擡起頭,臉上擠出個笑容。“石承聞,你陪我回一趟孃家吧,我想看看我爹孃怎麼樣,你是否同意?”王雨柔的聲音帶着懇求,眼睛裏滿是擔憂。蘇清宴心想,這趟路遠,少說也要幾天,他和柳如煙的地下情正火熱,怎麼捨得?可他不能露怯,只能點頭:“小姐,你看你說的,這裏哪裏話,我原本就是你身邊的家奴,保護您本來就是我的責任。萬一你發生了什麼事情,您讓我怎麼和老爺交代?小姐,您什麼時候回荊湖南路,其實我也挺想念老爺和老夫人的。”他這話說得誠懇,王雨柔聽了心裏一暖,握住他的手:“承聞你真好,當初我和我爹沒有看錯了你。明日我們就出發,今晚你收拾好,我們快去快回。” 蘇清宴點點頭:“小姐,爲了能夠快速到老爺那裏,我們還是騎馬最好,也不要太多人,就你我這樣可以在路上節省不必要的時間。像我送二夫人回家趕着馬車那可費時間了。”王雨柔想想也對:“好的,一切聽你的安排。”蘇清宴又道:“小姐,您沒什麼事,我就先下去了,明日一早我們就啓程。”王雨柔揮揮手:“好的,你去忙吧!”蘇清宴轉身離開,腳步沉重。他不願去,可這是他的“職責”,王雨柔帶他進陳府,他欠她的情。 當晚,月黑風高,蘇清宴運起輕功,如風般掠過陳府的屋檐,直奔柳如煙的閨房。他推開窗子,柳如煙正倚在牀頭,撫着肚子,燭光映得她臉頰緋紅。見他進來,她眼睛一亮,卻又帶上委屈:“承聞,你怎麼纔來?”蘇清宴關上窗,抱住她,輕吻她的額頭:“如煙,我得陪小姐回孃家一趟,荊湖南路,王家那邊。”柳如煙心裏一萬個不願意,她的小手抓緊他的衣襟:“爲什麼非得你去?陳府這麼多人……”她聲音軟軟的,帶着撒嬌的鼻音。蘇清宴嘆氣:“你知道的,我本就是王雨柔帶進陳府的家丁。要不是她,我怎會遇上你?如煙,你要快去快回,我會特別想念你的。你摸摸我的肚子,我肚子的孩子也會想念爹的。” 她拉着他的手,按在自己微微鼓起的腹部,那裏是他們的骨rou。蘇清宴心頭一軟,俯身吻她:“放心,我會很快回來的。陳府有你,我的心也在這兒。”柳如煙嘟嘴:“那你今晚多陪陪我。”蘇清宴哪忍得住,他抱起她,激烈的熱吻如風暴般落下。她的脣軟如棉,舌尖纏綿,他的手滑進她的衣襟,撫摸那豐盈的胸脯。柳如煙喘息着:“承聞,輕點,孩子……”可她身子卻貼得更緊。兩人糾纏良久,直至深更半夜,蘇清宴才戀戀不捨地離開,又以風一般的輕功,悄無聲息地回了自己住處。 第二天一早,陳文軒親自給王雨柔準備了兩匹最上等的馬,毛色油亮,筋骨強健。王雨柔穿了件淺藍勁裝,頭髮高束,看起來英氣十足。她和陳文軒擁抱道別:“文軒,等我回來。”陳文軒拍拍她的肩:“路上小心,有石承聞在,我放心。”柳如煙也來送行,她站在廊下,眼睛直直盯着蘇清宴,臉上強擠出笑容,其實是送他,只是不能說出口。蘇清宴看她一眼,那眼神裏滿是依戀和不捨,隨即翻身上馬。王雨柔也躍上馬背,兩人一夾馬腹,飛快地出了陳府大門,朝潭州疾馳而去。 路途遙遠,從荊江陵府到潭州,快馬加鞭也要好幾天。王雨柔心急如焚,一路上休息極少,就是停下也是草草吃點乾糧,喝口水就上路。她怕家裏出事,催馬如風:“承聞,快點,我總覺得不對勁。”蘇清宴護在她身側,輕功雖好,但騎馬趕路也吃力。他安慰道:“小姐,別急,王家不會有事。我在呢,誰敢動?”可馬兒終究是血rou之軀,幾天下來,兩人馬匹都累得氣喘吁吁,腿軟得站不穩。王雨柔也累壞了,臉上風塵僕僕,眼睛裏卻亮着光——終於,快到家了。 玉泉莊,王雨柔的孃家,坐落在荊湖南路潭州的青山綠水間。那是大門緊閉的莊園,青磚灰瓦,門前兩尊石獅威嚴。蘇清宴和王雨柔趕到時,已是黃昏,馬匹直打晃。王雨柔翻身下馬,聲音顫抖着喊道:“爹!娘!雨澤!我是雨柔,我回來了!”她弟弟叫王雨澤,今年十八,比她小五歲,從小就黏着jiejie。大門緩緩打開,開門的家丁是個老僕,一見王雨柔,眼睛瞪圓了:“小姐!您回來了!”他轉頭大喊:“老爺!夫人!小姐回來了!小姐回來了啊!”喊聲迴盪在莊內,頓時雞飛狗跳。 王世恆和夫人李氏聞聲而出,王雨澤也從後院跑來。王世恆五十出頭,鬚髮花白,但身板硬朗,一見女兒,頓時老淚縱橫:“柔兒!你怎麼回來了?路上可還好?”李氏撲上來,抱住王雨柔,哭道:“我的兒啊,娘想死你了!這些日子,外面風言風語的,我們還擔心你呢。”王雨澤擠上前,眼睛紅紅的:“姐!你可算回來了,我天天盼着你信呢。”一家人喜極而泣,王雨柔看着父母弟弟安然無恙,心裏的石頭終於落地。她抹着眼淚:“爹,娘,雨澤,我沒事,就是擔心你們。陳府那邊……有些事,我怕波及到家。”她拉着李氏的手,進了堂屋,蘇清宴跟在身後,低頭不語。 堂屋裏,燈火通明,王世恆讓僕人端上熱茶熱飯:“快坐下說,柔兒,這些日子你瘦了。”王雨柔坐下,將陳府的事大致說了說,當然隱去了敏感的部分,只提了些江湖恩怨。她重點說起蘇清宴:“爹,當初您讓我帶石承聞去陳府,真沒看錯。他武功高強,一路護我回來,馬都累壞了。”王世恆看向蘇清宴,點頭道:“承聞,多謝你了。當年我收你做家丁是我的福氣,你忠心耿耿,老爺子記着。”蘇清宴拱手:“老爺言重了,這是我的本分。”李氏拉着王雨柔的手,絮絮叨叨:“孩子,陳府好不好?文軒待你如何?他家大業大,你可要小心。”王雨柔笑了笑:“娘,文軒對我好着呢。只是我總擔心家裏,你們沒事就好。” 王雨澤在一旁插嘴:“姐,莊子裏一切都好,就是最近聽說江陵府那邊亂,有些人來打聽咱們家的事。爹說沒事,可我總覺得不對。”王世恆瞪他一眼:“小孩子家,別瞎說。柔兒來了,咱們一家團圓,什麼都不怕。”一家人圍坐,吃着熱騰騰的飯菜,王雨柔講起陳府的趣事,李氏不時抹淚,王雨澤聽得眼睛發亮:“姐,下次帶我去江陵府玩唄!”蘇清宴坐在角落,安靜聽着,心思卻飄遠了。他想着柳如煙,腹中的孩子,不知她是否安好。這趟歸家,讓他更覺疲憊,可看着王雨柔的笑臉,他又覺得值了。 夜深了,王雨柔被安排在舊閨房休息,她拉着蘇清宴到院中,低聲道:“承聞,謝謝你。這次回來,我心安了。明日我們歇一天,後天就回陳府,好嗎?”蘇清宴點頭:“小姐,一切聽您的。”他擡頭看天,月光如水,他的心卻飛回了潭州,那裏有他的愛人,等着他快去快回。 見雙親安然無恙,弟弟亦康健,王雨柔心中那塊懸了許久的大石,總算安然落地。然而,她敏銳地察覺到,父親眉宇間似乎籠罩着一層難以化開的陰鬱,府中的氣氛,也比往日顯得沉凝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