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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宴夜血光

    

第十一章:宴夜血光



    暮色漸合,蘇清宴在柳如煙淮陽老家盤桓數日的光景,便如指間流沙,倏忽而逝。錦瑟園陳府的一封家書,終是追到了這處僻靜所在。信紙展開,字裏行間透着催促之意——柳如煙女兒思念母親,盼柳如煙速歸。

    翌日破曉,二人只得收拾行裝,再度啓程。嫌驢車遲緩,蘇清宴特地在鎮上精心挑選了兩匹腳力健碩的駿馬套車。臨行前,柳如煙與母親、弟弟依依話別,眼中噙着淚光,千叮萬囑要他好生照料母親,這才與蘇清宴一路風塵,趕往那座繁華卻也束縛着她的陳府。

    車馬勞頓,重返那朱門高宅。陳文軒見柳如煙歸來,喜形於色,當衆便將她攬入懷中。柳如煙身子幾不可察地微微一僵,旋即垂下眼瞼,麻木地承受着這親暱的擁抱。她的心,早已係於悄然立於一旁的蘇清宴身上。正室夫人王雨柔將這一切盡收眼底,脣角掠過一絲幾不可辨的苦笑,終是化作一聲無聲的嘆息,轉而向垂手侍立的蘇清宴問道:“一路還順利否?可曾遇到麻煩?”

    蘇清宴斂目躬身,語氣恭謹如常:“回大小姐,依您吩咐走的官道,護送二夫人一路平安,並無差池。”

    “那就好。”王雨柔微微頷首,語氣恢復了掌管事務的冷靜,“酒莊的李師傅告假歸鄉,人手短缺,你去頂他幾日缺。”

    “是,小人明白。”蘇清宴應聲退下,徑往陳府那頗具規模的酒莊而去。陳府的酒莊坐落在城郊一處依山傍水的莊園裏,佔地廣袤,空氣中瀰漫着淡淡的酒香和穀物發酵的酸甜味。甫一踏入,蒸騰的熱氣與濃郁的酒香便撲面而來。但見場內規模宏大,蒸鍋、酒窖、庫房鱗次櫛比,工匠往來穿梭,一派繁忙景象。蘇清宴暗忖,陳家產業遍佈茶莊、錢莊、醬園乃至海運,這酒莊氣象,竟也毫不遜色。

    工人們忙碌着,推車運糧,蒸籠熱氣騰騰。蘇清宴一到,就被領到主釀房。他深吸一口氣,熟悉的節奏讓他如魚得水。四百多年的修爲,可不是白給的。他當年在山中隱居時,閒來無事就研究過釀酒之道,那祕方融合了天人合一的原理,能讓酒液如瓊漿玉露,入口回甘,醉人心脾。

    他浸yin世間數百載,於釀酒一道自有獨得之祕。此番上手,並未完全遵循李師傅舊法,而是依據胸中所學,悄然調整了酒麴配比與蒸煮火候。底下工匠雖覺其法門新奇,但見他氣度沉穩,又是府中指派,便也依令而行。大批新釀成的酒液被裝入陶甕,貼上陳記封條,發往大宋各路州府。

    月餘光景倏忽而過,李師傅返歸,蘇清宴便也交卸差事,重回馬廄,照料那些他曾駕馭的駿馬。日子彷彿復歸平靜,只是柳如煙許久未曾悄悄前來尋他。蘇清宴獨坐廄欄旁,望着天際疏星,心中不免泛起一絲落寞的猜想,她與陳文軒久別重逢,或正是情濃之時……念及此,一絲若有若無的苦澀悄然縈上心頭。

    直至某夜,陳文軒竟親自尋至這充滿草料氣息的馬廄。他面色沉靜,辨不出喜怒,目光在蘇清宴身上停留片刻,方開口問道:“前次酒莊所出之酒,可是你親手釀製?”

    蘇清宴心頭微緊,謹慎答道:“正是小人。莫非……酒品有誤,釀出了差錯?”

    陳文軒默然不語,氣氛一時凝滯。忽地,他擡手重重一拍蘇清宴肩頭,隨即爆發出一陣暢快大笑:“好你個石承聞!深藏不露,竟騙得我好苦!讓你在此養馬,實是屈殺大才!你可知你釀的那批酒,如今在各路州府皆被搶購一空,好評如潮?以往那李師傅,技藝雖佳,架子卻大,事事掣肘。你既有此本事,爲何不早言明?自明日起,你去酒莊任掌櫃,月俸,九十兩!”

    陳文軒從蘇清宴離開後,腦子裏還回蕩着那傢伙的大笑聲。九十兩銀子一個月,當酒莊掌櫃?這陳家果然是財大氣粗,出手闊綽。他摸了摸懷裏的銀票,嘴角微微上揚。第二天一早,他收拾好行囊,直奔酒莊而去。

    蘇清宴在陳府地位日益尊隆,因他釀酒之功,陳文軒與其父陳啓明對他禮遇有加,再非昔日視若尋常僕役。然而,樹大招風,陳家酒業過於紅火,終究惹怒了同行,招來了嫉恨。俗語云“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堆出於岸,流必湍之”,陳家如今便是這般境地。官府中人時來“商議”,語帶暗示,欲強行分股;同行對手更是暗中作梗,種種陰私手段,層出不窮。陳家雖也蓄養了不少精銳護衛,頗類官兵,然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雖多方斡旋,周旋應對,結果總難盡如人意,反而埋下了更深的隱患。

    終於,一場蓄謀已久的禍事,在陳府一次夜宴上轟然降臨。

    那一夜,陳府內張燈結綵,觥籌交錯,笑語喧譁,賓客盈門。蘇清宴作爲新晉紅人,亦在被邀之列,坐於席間。酒過三巡,氣氛正酣之際,忽地,府外傳來數聲短促而淒厲的慘嚎,旋即戛然而止!緊接着,五道鬼魅般的身影,攜着濃烈刺鼻的血腥氣,如地獄修羅般闖入燈火輝煌的宴廳,其勢迅如雷霆,狠辣絕情!突然,一陣陰風颳過。燈火搖曳,門外守衛的慘叫戛然而止。賓客們一愣,還沒反應過來,黑影如鬼魅般闖入大廳。五道身影,迅雷不及掩耳,刀光劍影閃現。陳府護院衝上前,瞬間被屠戮乾淨。血濺金樑,頭顱滾落,場面如修羅場。

    來者,正是名動汴京、令人聞風喪膽的五大殺手——“汴京五兇”:洞察先機的天聽·文曲,詭祕莫測的百面·幽影,勢大力沉的金剛·破軍,千變萬化的菩薩·七巧,索命無情的無常·掃塵。此五人,任何一人拎出來,皆足以橫行一方,令人膽寒,如今齊聚,更是北宋陰影之下最令人絕望的殺戮機器,江湖素有“五兇過境,片甲不留”之兇名!

    廳內賓客尚未來得及反應,已有數名陳府護衛血濺當場,死狀悽慘,瞬間將喜慶氛圍撕得粉碎!那金剛·破軍,身形魁梧如鐵塔,面目猙獰,手持一柄寒光閃閃的闊刃重劍,目光如電一掃,便已精準鎖定了主位上驚駭失措的陳啓明與陳文軒,獰笑一聲,巨劍挾着撕裂空氣的惡風,直劈而下!眼看陳氏父子便要命喪劍下!

    電光石火之間,蘇清宴再難隱藏!平日陳家父子待他不薄,賞識提拔之恩,此刻豈能坐視不理?他身形一動,快得只在衆人眼中留下一抹模糊的殘影,勁風過處,他已如巍峨山嶽般擋在魂飛魄散的陳氏父子身前,面對那劈落的奪命劍鋒,不閃不避,右拳凝勁,直直轟出!

    “鐺——咔嚓嚓——!”

    一聲刺耳欲聾的金鐵交鳴巨響後,是劍身不堪重負、寸寸碎裂的脆響!那精鋼百鍊打造的厚重闊劍,竟被他這看似樸實無華的一拳,生生擊得爆裂開來,碎片四濺!

    金剛·破軍虎口迸裂,鮮血直流,滿眼皆是難以置信的駭然!他旋即棄了斷劍,身形如狂暴的犀牛般猛然一扭,竟舍了陳氏父子,轉而撲向近旁似已驚呆的王雨柔,五指如鉤,掌風凌厲,竟欲先行挾持這女眷!

    “放肆!”

    蘇清宴一聲低喝,宛若驚雷炸響!他雙拳驟然提起,體內雄渾無匹的真氣如長江大河般奔涌而出。霎時間,廳內燭火與窗外月色彷彿都被他那雙拳牽引,光線扭曲纏繞,化作刺目欲盲的金芒凝聚於拳鋒之上!

    “第三式,冰輪破空!”

    他雙拳齊出,拳風凜冽,似能將周遭空氣都瞬間凍結,然其中又蘊含着一股熔岩噴發般的爆烈剛猛!一道凝練如實質、半冰半焰的金色拳影,如九天隕星墜地,以無可阻擋、摧枯拉朽之勢,後發先至,轟然撞上金剛·破軍的背心要害!

    “噗——!”

    一聲沉悶而可怖的巨響,如重錘猛擊熟透的西瓜!那兇名赫赫、不可一世的金剛·破軍,魁梧的身軀竟在半空中轟然炸裂!血rou橫飛,殘肢斷臂如雨點般紛落墜地,腥氣瞬間瀰漫整個大廳!他甚至未能發出一聲慘呼,便已命喪黃泉,死無全屍!

    滿場死寂,落針可聞!賓客們目瞪口呆,彷彿被扼住了喉嚨,連驚呼都發不出半分。

    剩餘四凶瞳孔驟然收縮,驚怒交加,殺意瞬間飆升到頂點!四人身影閃動,霎時分據四方,氣機死死鎖住蘇清宴,織成一張天羅地網。天聽·文曲摺扇點xue,百面·幽影身形分化,菩薩·七巧暗器如雨,無常·掃塵鎖鏈橫空!四人各運畢生絕學,刀光、劍影、暗器、奇門兵刃,交織成一張密不透風的死亡之網,向着核心處的蘇清宴傾瀉而下!勢要將其絞殺當場!

    蘇清宴身處風暴中心,面對這足以令江湖一流高手瞬間斃命的合擊,神色卻依舊沉靜如水。他身形流轉,如鬼如魅,在方寸之地騰挪閃避,妙到毫巔地避開多數致命攻擊。同時體內真氣再變,日月虛影彷彿在他周身顯現、扭曲、交融,發出低沉如悶雷般的轟鳴!一股更加強大、更加詭譎的氣息瀰漫開來!

    “第五式,太陰蝕魂!”

    拳勁不再一味剛猛無儔,轉而變得幽深詭譎,引動天地間至陰至陽的混沌能量,無聲無息卻又無孔不入地侵入四凶的經脈臟腑!那四人只覺得一股極寒極熱交纏的異力在體內猛然炸開,如遭雷噬,周身劇痛難當,真氣瞬間潰散!所有攻勢頃刻土崩瓦解,四人齊齊口噴鮮血,面色瞬間變得灰敗如紙,如同被抽去了全身筋骨般,軟軟地癱倒在地,抽搐不止,再無一戰之力。地面,被他們嘔出的鮮血迅速染紅,觸目驚心。

    方纔還笙歌鼎沸、喜氣洋洋的宴廳,此刻只餘一片狼藉與濃重得令人作嘔的血腥。倖存下來的賓客們個個面無人色,體若篩糠,望向場中那傲然而立的蘇清宴的目光,充滿了無邊的恐懼與難以言喻的敬畏,彷彿在仰望一尊降世臨凡的殺神。

    不多時,不一會兒,門外馬蹄聲急,知府官兵趕到。爲首的捕頭帶隊衝入,看到滿地屍骸和四凶半死不活的慘狀,倒吸涼氣:“天啊,五兇?陳老爺,這是怎麼回事?”

    陳文軒勉強站起,聲音發抖:“這些賊人夜闖,殺我護衛,意圖不軌!幸虧承聞……承聞救了我們!”

    知府衙門的官兵眼見廳內這修羅場般的慘狀,亦是駭然變色,面面相覷。那帶隊軍官面色變幻不定,目光在蘇清宴和地上哀嚎的四凶身上掃過,最終只指揮手下默不作聲地將那四個奄奄一息的兇徒如死狗般擡走,並未多問一句,彷彿只是來清理。

    陳啓明和陳文軒父子呆立原地,臉色蒼白如紙。王雨柔癱坐在地,裙襬染血,嬌軀顫抖。

    蘇清宴徑直走向王雨柔,彎腰攙扶:“小姐,您沒事吧?”

    王雨柔擡頭,看着蘇清宴那張熟悉的臉,好半天才回神。她的手冰涼,抓着他的臂膀:“承……承聞,我沒事。你……你怎麼會武功?剛纔那是……”

    蘇清宴低聲:“小姐,先別問。安全要緊。”他扶她起來,轉身去攙陳啓明和陳文軒。陳老頭子腿軟,靠在他身上,喘着氣:“小子……你救了陳家滿門!老夫……老夫謝你!”

    官兵走後,陳家上下如驚弓之鳥。陳啓明召集殘餘僕從,封鎖府門。次日一早,全家聚在正廳。陳啓明白髮散亂,眼中卻滿是感激:“承聞,從今夜起,你就是陳家的恩人。酒莊掌櫃?不夠!從今往後,你做陳府大掌櫃,當家理事!月銀二百兩,另賞黃金百兩,新宅擴建,加護衛隊。你說,要什麼,老夫都給!”

    陳文軒點頭如搗蒜:“對!爹說得是。”然後轉頭對蘇清宴說:“承聞,多謝救命之恩,你那拳法,牛逼哄哄!那些王八蛋同行,敢再來,你就揍扁他們!”

    王雨柔在一旁,臉色仍蒼白,但看着蘇清宴的眼神,多了一絲複雜:“承聞,謝謝你。昨夜若無你,我……我們全完了。”

    蘇清宴拱手:“老爺、少爺、小姐言重了。我本是小姐家僕從現在也是陳家僕從,效忠本分。”心裏卻想,這下麻煩大了。露了武功,江湖上怕是要傳開。但陳家待他不薄,他無悔。

    消息傳出,荊湖南路(湖南)和荊湖北路(湖北)震動。五兇全滅,一人所爲?陳家救星現世!同行們噤若寒蟬,官府也收斂許多。蘇清宴的新宅熱鬧起來,僕婦丫鬟添置,院中建了練武場。他每日巡視酒莊,釀酒如故。

    從此,蘇清宴在陳府如日中天。大掌櫃的位子,讓他掌控家業。酒莊擴建,海運加碼,陳家蒸蒸日上。但江湖暗流涌動,五兇一事,引來更多目光。他練拳時,總覺危機將至。可有柳如煙在側,他心無旁騖。望月虛空拳愈發圓滿,日月合一,拳破虛空。

    日子就這樣,酒香飄,情火燃,殺機隱。蘇清宴的傳奇,在荊湖南路(湖南)和荊湖北路(湖北)悄然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