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禁欲系与荷尔蒙

    九月的午后，阳光依旧带着灼人的力度，穿过教学楼旁繁茂的香樟树叶，在guntang的水泥地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晕。空气中弥漫着青草被炙烤的气息。

    以及……一种独属于青春期的、躁动不安的荷尔蒙味道。

    慕楚楚抱着新领到的班级纪律记录本，穿行在走廊投下的阴凉里。一身蓝白校服，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纽扣扣到最上面一颗，露出一截雪白纤细、看似不堪一握的脖颈。她的步伐很稳，鞋底敲击地面发出轻微而规律的声响，眉眼低垂，长而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扫出一小片安静的阴影，整个人像一座移动的、精致却冷感的小冰山。

    转学第一天，凭借无可挑剔的过往成绩和那份超乎常人的“沉静稳妥”，她轻而易举地被班主任委以“纪律委员”的重任。

    ‘三点十五分，下午第一节下课时间。篮球场方向噪音分贝严重超标，伴有大量无秩序喧哗。依据校规第七章第五条，需记录并提醒。’

    当然，这只是她明面上的任务清单。

    真正的任务，是那个此刻正在篮球场上，挥洒着过量青春和汗水，名叫季玺君的目标人物。

    她拐过墙角，视野豁然开朗。巨大的露天篮球场闯入眼帘。

    几乎是瞬间，那片场地就像一块巨大的磁石，吸走了所有路过或刻意停留的目光。而磁场的中心，毫无疑问，是那个穿着红色球衣、号码是嚣张的“1”号的身影。

    季玺君。

    188cm的身高在人群中本就扎眼，更何况他正带球突破，动作迅猛如猎豹，起跳、腾空、压腕——篮球划出一道饱满的弧线，“唰”地一声空心入网，干净利落。

    “君哥牛逼！”

    “啊啊啊！季玺君！看这里！”

    场边爆发出震耳的喝彩和女生们压抑不住的尖叫声。

    他落地，随意地抬手抹了一把下巴颏将滴未滴的汗珠，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近乎耀眼的笑容，朝着队友和场边挥了挥手。阳光落在他汗湿的发梢，跳跃着金色的光芒。球衣紧紧贴附着宽阔的胸膛和脊背，勾勒出清晰而流畅的肌rou轮廓，汗湿的区域颜色变深，隐隐透出底下饱满而富有生命力的肌理。随着他急促的呼吸，那胸膛有力地起伏着，充满了几乎要破衣而出的蓬勃力量。

    蓬勃，热烈，像正午最烈的太阳，灼得人眼睛发烫。

    慕楚楚的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扑面而来的荷尔蒙气息，有些心痒。

    她面上依旧无波无澜，甚至微微蹙了一下眉，像是被这过分的喧闹吵到了。只有她自己知道，握着纪律记录本边缘的指尖，微微收紧了一些，纸张被按出一个小小的、发白的凹陷。

    她抬步，走了过去，目标明确——篮球场边的记分牌附近。那里通常放着球员们的水瓶和毛巾，也是……某些人暂时休憩的地方。

    果然，短暂的死球间隙，季玺君和几个队友笑着朝场边走来。他一边走，一边随手掀起球衣的下摆擦脸——一截紧实、块垒分明的腹肌毫无征兆地暴露在空气中，阳光下，汗水沿着清晰的沟壑滑落，没入更深处的阴影。

    场边的尖叫声陡然又拔高了一个度。

    慕楚楚清晰地听到自己心里某个小人为这绝景无声地吹了声口哨。

    但她的外在表现，只是面无表情地翻开纪律记录本，拿出一支看起来就很公事公办的黑色水笔，低头，开始记录。阳光照在她低垂的侧脸上，皮肤白得近乎透明，透着一种不近人情的冷感。

    “喂，君哥，你看那边……”一个队友用手肘撞了一下正拿起水瓶灌水的季玺君。

    季玺君闻言，漫不经心地抬眼望过来。

    视线里，一个从未见过的女生，安安静静地站在场边，与周围狂热的气氛格格不入。蓝白校服穿得一丝不苟，身材纤细，脖颈白皙，侧脸线条优美却冷淡，正低头在本子上写着什么。阳光勾勒着她的轮廓，让她看起来像一尊精心烧制的白瓷，漂亮，但也易碎，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距离感。

    是哪个班的好学生走错地方了？还是新来的？

    他拧上瓶盖，挑了挑眉，脸上还带着运动后的酣畅笑意，主动开口，声音带着运动后的微喘和惯有的爽朗：“同学，找人有事？”

    慕楚楚应声抬起头。

    四目相对。

    他的眼睛是标准的桃花眼，眼尾微挑，看谁都显得多情，此刻带着些许好奇和毫无防备的友善。

    慕楚楚的目光平静地掠过他的脸，落在他因为刚喝过水而还在微微滚动了一下的喉结上，那里还沾着些许水渍，亮晶晶的。

    她的视线仅停留了零点一秒，或许更短，短到几乎无法察觉，便落回手中的记录本上，声音清凌凌的，像冰镇过的山泉，没有任何情绪起伏：“高二（三）班季玺君同学，对吗？”

    季玺君愣了一下，点头：“是我。怎么了？”

    “根据校规，下午上课期间，非体育课或社团活动时间，禁止进行篮球活动，以免喧闹影响教学楼秩序。”慕楚楚抬起眼，目光平静无波地直视他，“你们今天的训练，并未在学生会报备。记录一次违纪。”

    她说完，笔尖落在纸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那声音，在此刻喧嚣的背景音里，显得格外清晰而突兀。

    季玺君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显然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还是被这么一个看起来乖得不得了的女生当面记录违纪。他身边的队友们也面面相觑，气氛一时有点尴尬。

    “不是，同学，”季玺君很快反应过来，又笑了起来，带着点不以为意的洒脱，以及一丝或许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面对“好学生”时天然的、想要轻松化解问题的习惯。他往前凑近了一小步，带着一身蓬勃的热气和淡淡的汗味（并不难闻，反而是一种极其强烈的、属于男性的阳光气息），试图求情，“我们就是随便练练，马上校际联赛了，时间紧嘛。通融一下？下次一定记得报备。”

    他笑起来时，牙齿很白，眼神亮得晃眼，带着一种天然的亲和力和感染力，通常这招对谁都管用。

    两人之间的距离因为他的靠近而瞬间缩短。慕楚楚能更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热量，能看到他额角不断渗出的、沿着锋利下颌线滚落的汗珠，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混合了阳光、汗水和一点点薄荷味沐浴露残香的气息，强烈地侵袭着她的感官。

    她的呼吸几不可查地微微一滞，但脸上依旧冷然，甚至因为他突然的靠近，细眉几不可见地蹙得更紧了些，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微微抬起了下巴，更显出一种不容置喙的坚持：“规定就是规定。没有报备，就是违纪。第一次口头警告并记录，第二次将会扣除班级cao行分。”

    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坚定，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喧嚣，瞬间压过了周围的嘈杂。

    季玺君脸上的笑容终于慢慢收敛了起来。他低头看着这个只到他肩膀高的女生，她仰着脸，眼神清亮而坚定，没有丝毫闪躲或怯懦，那张过分漂亮的脸上，只有一种近乎固执的认真。

    他挠了挠汗湿的头发，有点无奈，又觉得有点新奇。他还从来没被一个这样的“好学生”这么毫不留情地当面驳回过。

    “行吧行吧，”他耸耸肩，语气里带上了一点不易察觉的挫败和哭笑不得，“记就记吧。纪律委员……同学？”

    “慕楚楚。”她淡淡报上名字，然后，目光似乎是无意识地、极其快速地从他因为刚才掀衣擦汗而还有些皱褶、紧贴在起伏胸膛上的红色球衣表面扫过。

    那一眼，快得像错觉。

    “好的，慕楚楚同学。”季玺君念了一遍她的名字，桃花眼看着她，里面多了点探究的意味，“我记住了。”

    这句话听起来，似乎别有深意。

    慕楚楚却像是完全没听出来，只是公事公办地合上记录本，转身：“训练请尽快结束。不要影响其他同学。”

    她转身离开，步伐依旧平稳，背影挺直，蓝白校服在阳光下晃眼得很，像一颗冷静的、不为任何炽热所动的小星球。

    只有她自己知道，背后那道属于季玺君的、带着审视和nongnong兴趣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直到她拐进教学楼，消失不见。

    阳光炙烤着大地，篮球撞击地面的声音再次响起，夹杂着少年们重新开始的喧闹。

    但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比如，某个万人迷体育生心头，那一点点的意外，和一丝被挑起的新奇。

    比如，某个看似冷若冰霜的纪律委员体内，那无声燃烧、亟待燎原的灼灼欲焰。

    引线，已被悄然点燃。

    火星，正潜伏在每一次看似不经意的对视与碰撞里，等待下一次的蓄势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