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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赛

    

比赛



    早餐厅里人来人往,白意远端着餐盘回来时,手里稳稳托着一杯热豆浆,还细心地剥好了两颗茶叶蛋。

    “快吃吧,糖糕刚出炉的。”他把盘子推到夏烟面前,眼里的笑意藏不住。

    夏烟低头戳着碗里的粥,没抬头:“你自己也吃。”指尖却不自觉地捻起那块糖糕,是她从前“随口”提过喜欢的那家老字号口味。

    比赛场地设在酒店会议厅,选手们陆续入座时,晏屿已经坐在了第一排,脊背挺得笔直,侧脸冷硬如雕塑。

    白意远挨着夏烟坐下,悄悄塞给她一颗薄荷糖:“别紧张,你准备得很好。”

    夏烟捏着糖纸,没说话。其实她从不会为这种场面紧张,只是身边人的温度太真切,让她总忍不住分心。

    笔试考场里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摊开的物理试卷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夏烟握着笔的手很稳,公式推导行云流水。

    她对这些理论早已烂熟于心,甚至能预判到最后几道附加题的陷阱——这是她无数个夜晚泡在题库里练出的直觉。

    抬眼时,恰好对上斜前方白意远的视线,他冲她眨了眨眼,眼底带着鼓励的笑意,笔尖在草稿纸上轻轻敲了敲,像是在说“加油”。

    而坐在第一排的晏屿始终没动过,脊背挺得笔直,侧脸在阳光下勾勒出冷硬的线条,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只有笔下的物理世界才是真实的。

    笔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时,夏烟刚好在答题卡上填完最后一个选项。

    白意远凑过来,小声问:“最后一道电磁场题,你用的洛伦兹变换还是参考系转换?”

    “都用了。”夏烟收拾着笔袋,“两种解法交叉验证,保险点。”

    他眼睛亮了亮:“我就知道你会这么做。”

    面试环节设在下午,评审团抛出的问题却出人意料——“你认为十年后的物理会走向何方?”

    晏屿第一个作答,逻辑清晰得像教科书:“理论物理将在量子……”他列举了一串数据和论文,每一个论点都有扎实的文献支撑,听得评审们频频点头。

    轮到白意远时,他笑了笑,语气温和却坚定:“我觉得物理会更‘落地’。比如量子计算不再是实验室里的概念,而是能真正走进日常生活,甚至……帮普通人解决能源、环境这些更实际的问题。”他没提太多高深理论,却把物理和生活的关联说得格外动人。

    夏烟站在讲台上,抬眼看向评审:“我认为十年后的物理并不如大家想象的那么完美,但也许宇宙的本质就是‘不完美’的——就像量子力学里的测不准原理,本身就藏着‘不可被完全定义’的可能。”

    她顿了顿,继续道:“未来的物理或许不会再执着于‘解释一切’,而是学会和‘未知’共存。就像我们研究黑洞,不一定要搞懂它的奇点,也可以研究它如何扭曲时间,如何让光都无法逃逸——那些‘无法被驯服’的部分,可能才是最有趣的。”

    评审们交换着惊讶的眼神,有人忍不住追问:“那这还算科学吗?”

    “为什么不算?”夏烟笑了笑,“科学的浪漫,不就在于承认自己无知,却依然愿意踮脚去够那些星光吗?”

    话音落下时,白意远在台下用力鼓掌,眼里的光比任何时候都要亮。

    夏烟避开他的视线,却能感觉到那道目光里的灼热——她知道自己这番话有多“离经叛道”,但此刻心里涌动的,不是对输赢的算计,而是一种久违的、纯粹的兴奋。

    下午。

    颁奖仪式的聚光灯打在台上,将奖杯的金属光泽映得格外刺眼。

    主持人念出“一等奖,晏屿”时,他只是平静地站起身,步伐沉稳地走上台。

    接过奖杯的瞬间,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下台时,他的目光扫过台下,在夏烟和白意远身上短暂停留,像在确认什么,又很快移开,仿佛这名次本就是意料之中。

    “二等奖,夏烟。”

    夏烟深吸一口气,起身时被白意远轻轻碰了碰手肘。

    “去吧,你说得特别好。”他的声音带着笑意,比聚光灯还要暖。

    她走上台,接过奖杯的指尖微   微发烫——这不是她计划中的结果,却比预想中更让人心跳。

    评审握着她的手说:“你的‘与未知共存’论很有意思,物理需要这样的想象力。”

    她笑了笑,转身下台时,恰好对上白意远的视线。他冲她用力点头,眼里的骄傲几乎要溢出来。

    “三等奖,白意远。”

    他起身时,脚步轻快得像带着风。

    接过奖杯时,他笑着对评审说:“能和他们一起站在这里,我已经很开心了。”台下有人轻笑,大概觉得他太过坦率,可他说这话时,目光明明是望向夏烟的,带着点藏不住的温柔。

    下台后,他径直走到夏烟身边,把自己的三等奖奖杯往她面前凑了凑,像在炫耀什么宝贝:“你看,我们的奖杯颜色还挺配的。”

    夏烟看着他手里的银色奖杯,又看看自己怀里的金色奖杯,忽然觉得有点别扭。她知道白意远的实力远不止第三,他的理论扎实又细腻,或许只是在面试时,故意收敛了锋芒。

    “你明明可以……”她想说“你明明可以更好”,却被他打断。

    “这样很好啊。”他把奖杯往她那边又推了推,声音压低了些,“至少现在,我能光明正大地站在你旁边。”

    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夏烟猛地别开脸,假装去看台上的晏屿。

    可眼角的余光里,全是白意远举着奖杯、像只得了糖的小狗似的笑脸。

    她捏着自己的奖杯,心里乱糟糟的——他总是这样,把温柔藏在每一个细节里,让她想推开,又舍不得。

    晏屿不知何时站到了不远处,手里转着奖杯,目光落在他们身上,带着点审视的冷淡,又像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闹剧。

    夏烟忽然觉得,这颁奖台后的空气,比物理公式还要复杂。

    晚宴散场时,夏烟看着晏屿独自离开的背影,终于忍不住拽了拽白意远的衣袖。

    “你和晏屿认识很久了吧?”她望着那人消失在走廊拐角的方向,“他好像……总是一个人。”

    白意远的脚步顿了顿,眼底的笑意淡了些。“我们小一起长大。”

    他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声音放轻了,“他性子一直这样,不爱说话。”

    “那他家里……”夏烟追问,话到嘴边又觉得唐突,“我是说,从没见过他提家里人。”

    晚风卷着酒店花园的桂花香吹过来,白意远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他父母走得早。”

    夏烟愣住了。

    “后来被他父亲的老朋友收养了。”他说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奖杯边缘,“那家待他……还算不错。”

    这话明显没说完。夏烟能看出他眼底的犹豫,像有什么沉甸甸的秘密压着,想说,又被什么东西绊住了。“

    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她试探着问。

    白意远抬眼看她,路灯的光晕落在他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有些事……”他喉结动了动,最终还是摇了摇头,“等时机到了,我再告诉你。现在说,对你对他都不好。”

    他的语气很认真,带着种不容置疑的郑重。夏烟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忽然想起晏屿偶尔望向某个方向时,眼底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那里面有隐忍,有挣扎,甚至还有点……难以言说的痛苦。

    “他是不是……”夏烟还想再问,却被白意远轻轻按住了肩膀。“别想了。”他的掌心很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坎要过。我们现在,管好自己就好。”

    他说着,往她身边靠了靠,肩膀轻轻撞了撞她的胳膊,像在撒娇:“比如,想想怎么庆祝我们拿奖?我知道附近有家甜品店,据说提拉米苏特别好吃。”

    夏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温柔晃了神,那些关于晏屿的疑问暂时被压了下去。

    可看着不远处亮着灯的酒店窗口,她总觉得,晏屿那副高冷的面具下,藏着远比她想象中更沉重的故事。

    而白意远没说出口的那些话,像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心里漾开了一圈圈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