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等
15.等
周日的阳光，总带着一种假日的慵懒，穿过稀疏的梧桐树叶，在老旧的墙皮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 空气是凉的，吸进肺里，带着一股子尘土和枯叶混合的味道。 周屹川就站在这片光影里。 他穿着一件剪裁得体的深灰色羊毛大衣，里面是熨烫平整的白衬衫。这身装束，与这栋楼的破败和周遭的杂乱，显得格格不入。他不知道自己在这里站了多久，也许一个小时，也许更久。 时间在他的等待里，被拉扯成一种黏稠而模糊的质感。 他只是看着那扇紧闭的单元门，等着。 他问了云湘窈，那个单纯的女孩子没多想，就把地址告诉了他。他找来的时候，心里是忐忑的，像一个即将参加终审的被告。他害怕自己的到来是一种打扰，更害怕……看到她不愿意让他看到的生活的另一面。 她为什么不告诉我？她是不是……遇到了更大的麻烦？她是不是觉得，我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这些念头，像虫子一样，啃噬着他的心。他攥紧了藏在大衣口袋里的手，手心一片冰凉的汗。 就在他几乎要被这无尽的等待和猜测压垮时，那扇门，“吱呀”一声，开了。 迟映余走了出来。 她穿着一件宽大的旧T恤，外面套了一件棉外套，一条灰色的棉质睡裤，趿拉着一双毛绒拖鞋。那头淡金色的长发乱蓬蓬地披着，脸上不施粉黛，眼下还带着一点点没睡醒的青色。她手里拎着一小袋垃圾，看样子是刚起床，下楼来倒的。 这副家常的甚至有些慵懒狼狈的样子，是周屹川从未见过的。 他看呆了。 他见过图书馆里安静看书的她，见过辩论赛上光芒四射的她，也见过酒店昏暗灯光下，那个主动吻上来的带着掌控意味的她。 可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她。 脆弱，真实，触手可及。 迟映余也看见了他。她似乎愣了一下，随即那双总是没什么情绪的琥珀色眼睛里，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于无的讶异。 “学长？” 周屹川的心，因为她这一声称呼，猛地漏跳了一拍。他快步走上前，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心翼翼的颤抖。 “小鱼……我……”他想解释，想问候，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后却只化成了一句最笨拙的问询，“你……还没吃午饭吧？” “我问了你的舍友，她们告诉的我地址。”他急急地补充道，生怕她误会自己是用了什么不光明的手段，“怎么搬出来不和我讲？我可以帮你搬东西的……” 他看着她，看着她身上那件洗得有些发白的旧T恤，看着她身后那栋破旧的公寓楼，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又酸又疼。 迟映余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只是把手里的垃圾袋扔进旁边的垃圾桶，然后抬起眼，平静地看着他。 “有什么事吗，学长。” 那声音，还是那么清冷，那么疏离，瞬间就将周屹川从刚才那点不切实际的温情幻想里，拉回了现实。 她顿了顿，又开口道：“上来坐吧。” 这不是邀请，更像是一种不带感情的程序化的指令。 周屹川跟在她身后，走进了那条昏暗的散发着潮湿霉味的楼道。他的皮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空洞的回响。 迟映余的房间在二楼，很小，客厅和卧室连在一起，只有一张床，一张书桌，和一个小小的衣柜。 屋子里没什么装饰，但收拾得很干净。空气里，有她身上那股子独特的像雪一样的淡淡的味道。 “你坐。”她指了指书桌前那把唯一的椅子。 周屹川局促地坐下，那件昂贵的大衣，和这屋子里的一切都显得那么不协调。他看着迟映余走到小小的厨房区域，从一个旧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递给他。 “谢谢。”他接过水，瓶身是冰的，像他此刻的心情。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迟映余靠在桌边，再一次问道。她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和一个不太熟的同学说话。 “我……”周屹川看着她，那双总是能言善辩的嘴，此刻却笨拙得厉害，“我……我收到了律所的实习通知，下周就去上班了。我想……第一时间告诉你。” “啊…恭喜。”迟映余点点头，语气倒像是真的恭喜他。 “还有，”周屹川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小鱼，你是不是很缺钱？你住在这里……太不安全了。等我发了奖学金，还有实习工资，我可以……” “学长，”迟映余打断了他，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我住在这里，挺好的。”迟映余移开视线，看着窗外那片灰蒙蒙的天空，“安静，没人打扰。” 她转回头，看着他，声音里带上了一点点不易察觉的柔软的叹息。 “周屹川，你是个好人。” 她说，“但你会耽误我。” 【小剧场】（限时返场） [ 李诀的周日观察日记 ] 12:20 - 楼下有个男的。穿得人模狗样，一看就不是住这儿的。他在看她的窗户。 12:25 - 她下楼了。穿着睡衣。头发乱糟糟的。……也好看。 12:26 - 那个男的跟她说话。她好像……认识他。 12:28 - 他们上楼了。进了她的房间。 12:30 - 我手里的扳手，好像有点重。拧不开这颗螺丝了。 12:40 - 隔壁很安静。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他们在干什么？ 12:50 - 心里头发堵。像被一团湿棉花塞满了。抽根烟。戒了，忘了，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