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归

    砚蓉没有坐戴峰的车回来，独自搭车回到家时，门廊灯已亮着。

    她站在门口，雨水沿着她衣角滴落。她深吸一口气，抬手抚过额发，将湿漉的发丝往后拨，努力整理自己的情绪与脸色。手还在发抖，腿间的酸软提醒她：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梦。

    她旋开门把，进门。

    玄关的灯亮着，Ronald坐在客厅沙发，穿着没来得及换下的衬衫，领口微皱，眼神定在她身上。

    他手边放着一个纸袋，里头是打包回来的餐点。她忽然想到——今晚原本是他订了位置，说要一起吃晚餐的。她却放他一个人在餐厅等了两个小时，讯息也没回。

    「你回来了。」他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嗯，路上塞了一下……又下雨。」砚蓉放下包包，刻意不与他四目交接。

    Ronald站起来，语气一如往常：「我本来想等等看，看妳会不会赶到。后来等得太晚，就先结帐了。」

    「对不起。」砚蓉低声说，走进厨房倒水，转身时才发现他一直站在原地看着她。

    那眼神太安静，却也太直接。

    「妳的手机呢？」Ronald开口问她。

    她一愣，下意识摸口袋——手机还在外套里，但早就关了静音。   「刚刚……开会没注意……后来也忘了看。」

    「我打了三通。」Ronald语气仍温和，但这份「过于平静」让蓉更无法呼吸。

    她低头喝水，掩饰喉咙的紧绷。

    「我本来想说……如果妳在忙，我们可以改天再吃。」他话语里没有指责，却像每一字都重重落在她心上。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轻声问：「衣服湿了，要不要先去洗个澡？」

    砚蓉心头一紧，脊背发冷。

    「等一下。」她背对他，努力压住语调的颤抖，「我想先坐一会儿。」

    Ronald没再追问，但也没离开。他靠在餐桌旁，手指在桌面轻敲，像在思考，又像在算时间。

    「你今天不是说，想跟我聊些事？」砚蓉主动开口，想把话题转走。

    「嗯，本来是想。」他顿了一下，嘴角拉出一个若有似无的笑，「但现在觉得，妳好像也有什么话要说。」

    砚蓉抬头，对上他的目光。那一瞬间，她差点没站稳——他的眼神没有责备，也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让人无法逃避的洞察。

    她忽然发现，她的身体或许藏得住痕迹，但她的眼神——从回家那一刻起，就已经出卖了她。

    「Ronald…我…今天对不起，我失约了。」

    Ronald深吸了口气，走过去搂住她的纤腰，「听着……亲爱的，我们一起回加拿大，好吗？」

    砚蓉仰着脸看自己的丈夫，他一脸的诚挚，甚至于她莫名的失约没有半分的质疑和责备，她不禁回抱住他。

    她踮起脚尖来亲吻他，那是一个带着歉意、混合了逃避的吻。   Ronald回应她的唇，轻扶在她的后腰的手劲加深了些。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我们回来啰——」砚青推开门，语气如常。   她一走进玄关，就看见客厅里相拥的两人，顿时轻笑出声：「哇，好甜喔，我们回来得真不是时候。」

    砚蓉立刻松开手，神色间掠过一丝惊慌与不自然。   Ronald却只是自然地笑了笑，转身对两人说：「刚回来啊？外面还下雨吗？」

    「刚雨下得很大，本来要搭计程车回来的……」砚青把伞靠在门边，一边看着两人，又开玩笑地说：「谁晓得今天戴峰特地绕过来接我下班，还不算输你们太多……」

    她回头看向戴峰，语带笑意：「对吧？」

    戴峰站在门边，鞋子还没脱，眼神却落在刚才那对唇分开的角度。   他勉强地扯了下嘴角，「只是顺便。」

    砚青以为他只是不好意思了，转头对他扮了个鬼脸。

    载峰脸上表情云淡风轻，却没发现自己的手指悄悄收紧成拳。   那一幕，在他眼里不过几秒，却像有什么东西被生生拧紧。

    瞥了一眼那依然挨近的两人，他知道自己没资格说什么，但那股莫名的刺痛仍倏然涌上——   那是属于她的吻，却不是属于他的夜晚。

    屋内气氛像被雨水悄悄润湿，蓄着一股说不出口的湿冷。

    砚蓉强撑着笑意，走向楼梯时，Ronald牵住她的手，那份自然的亲密令戴峰的视线猛地一紧。他转身脱鞋，头低得更低，却再也无法忽视胸口翻涌的那股混浊情绪——嫉妒、懊悔、还有尚未冷却的余温。

    他才刚拥抱过她。   现在她却回到了另一个男人的怀里。

    他什么都不是。

    夜里的雨，还没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