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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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的雀儿在我的头顶来回徘徊,唧叫的声音让我格外烦躁,年仅四岁的我被冬宛死死抓住手不敢放开,正跟着队伍穿过一座小桥往那散发出死人气息的小巷走去。 冬宛生完孩子不到两个月,月子也没做好,正捂着肚子挺着苍白的脸一瘸一拐的走着,而我满脸苦大仇深,身上穿着粗制滥造的宫女服饰,是害怕憎恨又或是想寻求安慰,我啃着手指来缓解紧张。 “灾年逢至,祸星乱朝,民不聊生,为体恤百姓,圣上下令任何年岁民女皆可入宫服侍妃嫔。”领队的小黄门还在解释我为什么来到这个连雀儿都不肯驻足的地方。 紧接着走进腐败的大门,进去之后,大门啪嗒一声,好像是特别大的锁头把我和她锁在这个都是疯女人的地方。 冬宛这时用胳膊碰我一下,“小溪快看,是麻雀。” 麻雀不会迁徙,两地的麻雀会有点不同,她想哄我安慰我,让我发觉唯一能感兴趣的事物,但是她的声音没有感情,甚至母亲那种柔软让孩子心安的语气也荡然无存。 “哼。”我转头不想理她,冬宛不会照顾孩子,她照顾不好我。 虽然我的身世不能提起,但我的脑袋还是很清醒的,我有弟弟的,他没有死,想着我抬头看一眼母亲那张完美,令人艳羡的脸庞,希望她能让我心中愤懑缓和。 我放下被我啃的发白的手指,还是很不愿意的承认,这位漂亮到我恨都恨不起来的女人,确确实实是我的亲生母亲。 “在想什么呢。”冬宛没有感情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摸着我的头,“要不是带着你,我才不会进冷宫干活。” 我不再看她,不想认冬宛。 至于因为什么,我还是太小了,不想回忆起与亲人分别的一幕,但是二十年后,三十年后的我,都会认为冬宛并不是一个特别好的母亲。 “嗷!!!” 响亮的婴儿哭声把我紧张的脑袋嚎一下都舒展开了。 枯树上的麻雀都被他哭飞了,扑腾扑腾都展翅飞走了。 显然冬宛比我更听不得婴儿的啼哭,神情恍惚的问旁边的人:“嬷嬷,是不是有孩子在哭啊?” “是有一个娃。”嬷嬷一边用她爬满枯纹的手揉搓衣服一边说,“一年前贵妃母族谋反,她被打入冷宫,十个月后生下这么一个男娃,正想着靠这个娃重回枝头,谁知道呢!” 嬷嬷狠狠甩着衣服说:“消息被皇后压的死死的,自己没挺俩月,病死了,尸体还被草席裹着没扔呢!” “那孩子才两个月,也这能嚎,喊了一天了还没消停,赶紧找个人给他捂死吧,重新投个好胎。” 哭声一阵比一阵响亮,冬宛此时来了当娘的意思,甩开我的手去废院里寻找哭声。 我无措的站在院子中央,四处寻找冬宛的痕迹。 “小妮子,你娘发什么疯,这烂摊子也敢掺和。”嬷嬷绕有兴致的问我,“也是,到这边的都是漂亮的疯女人。” 我肯定她的话并口齿不清的解释说:“弟弟……弟弟刚死。” 嬷嬷一下就明白了,没有再问。只是叹口气,“行吧,算他娘俩有缘。” 我抿着嘴不知在想什么,冬宛把我一个人晾在这里,哭声渐渐减弱,我寻着她的路线走过去。 一路磕磕碰碰见到了抱着熟睡孩子的冬宛,那孩子真小,因为不安分的乱动,他脸上都是自己抓挠的痕迹,冬宛正耐心为他擦拭小脸。 她的脸上浮现出温柔欣喜的神情,我没见过,心中的酸意悄然浮上,当时的我不知道这是嫉妒,看的第一眼就是不喜欢这个小团子。 她带着我走到我们住处,慢慢放下孩子,然后命令我坐在这里看着他,自己便斗志满满干活去了。 刚刚还病弱难以忍受,现在已经干劲满满了。 我坐在那里看着熟睡的婴儿,回忆弟弟长什么样子,那时情况紧急,弟弟的样貌我自然也没有看到。 冷宫里只会有麻雀短暂飞过,他按规矩排行老五,五雀儿自然就是他的小名了。 “五雀儿,五雀儿。”我烦躁的用粗短的小手指着他软嫩泛着红血丝的脸颊,“你一点儿都不好。” 你会把冬宛对我本就不多的关心分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