漩涡中心

    梁誉那一脚踹得又狠又急，鞋尖几乎要陷进沈卿辰那张俊美的侧脸。

    周若涤想伸手拦住她，却已来不及。

    然而，比她的动作更快的，是骤然破门而入的一群人。

    “誉小姐，住手！”

    低沉严肃的喝止声响起。十几个身着西装的安保人员迅速涌入，瞬间控制了场面。为首的男人目光锐利，一眼扫过地上昏迷的沈卿辰和梁慕白，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两个队员立刻上前，小心翼翼扶起两人，其中一人检查沈卿辰后脑的伤势，对着衣领下的麦克风快速汇报：“沈二少后脑遭受钝器击打，意识不清，需要立刻医疗支援。”

    梁誉被那声喝止惊得动作一僵，踹出去的脚还没收回，就被另一名上前的安保人员强硬地隔开。

    “誉小姐，您受惊了。”为首的男人走到梁誉面前，微微欠身，“这里的事情交给我们处理就好。您有没有受伤？需要请医生过来为您检查一下吗？”

    他完全无视了梁誉疯狂踹人的举动，仿佛她只是个受惊过度、需要安抚的受害者。

    梁誉胸口剧烈起伏，脸上泪痕和血污混在一起，精心打理的发型早已散乱不堪。她指着周若涤，带着哭腔：“都是她害得！还有卿辰哥……他们合起伙来欺负我和我哥……我手腕和头都受伤了，我哥还被捅了一刀！”

    黑衣人弓着腰的身子一顿，顺着她指的方向，目光落在周若涤身上。

    刚才面对梁誉的温和瞬间消散，只剩下冷漠的审视。他上下打量着周若涤，她衣领沾着血污，手腕有被捏红的痕迹，站在一片狼藉中，眼神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点冷眼旁观的淡漠。

    “周同学，你也在这里。”

    周若涤轻轻应一声，背脊依旧挺直，只是不断调整呼吸，忍着腹部的疼痛。

    “这里发生了严重的暴力事件，我们需要详细了解情况。“誉小姐受到惊吓，现在需要休息。至于你……”

    他顿了顿，眼神淡漠：“请你现在立刻离开这里。并且，希望你对今天发生的一切，能给校方一个合理的解释。”

    周若涤嘴角极轻微地扯动了一下，她目光扫过客厅四周。

    整个客厅没有装监控，恐怕她现在百口莫辩。

    黑衣人对她的沉默有些不耐，又补充了一句：“今天的情况，我们会如实汇报给沈家和梁家。”

    最后几个字轻轻敲进周若涤的耳膜，她甚至能感觉到后颈泛起一丝寒飕飕的凉意。

    两个安保人员已经将抽泣的梁誉带离了现场，整个别墅迅速清空。没有人再多看周若涤一眼，仿佛她只是一件碍事的摆设，或者……是随时可以被处理的麻烦。

    她被独自留在原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和暴戾过后死寂。

    周若涤缓缓吸了口气，又慢慢吐出。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微微颤抖的手指，随后一点点收紧，直到握成拳。

    ……

    周若涤几乎是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寝室的。

    门在身后咔哒一声关上的瞬间，她仿佛断了最后一根弦，撑了一路的力气骤然抽离，后背重重靠在门板上，双腿软得几乎要跪下去。

    “若若，你怎么这么早回来？”

    温以宁的声音带着一丝疑惑，随即立刻变成了惊慌。椅子腿和地板摩擦出刺耳的声响，她几乎是冲过来的，一把扶住周若涤下滑的身体。

    “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白？衣服上怎么有血？发生什么事了？！”温以宁托住她的胳膊，半扶半抱地把人挪到书桌前的椅子上。

    周若涤摇了摇头，额头上全是细密的冷汗，她嘴唇失去血色。小腹深处传来的绞痛，像有只无形的手在里面狠狠拧搅，坠胀感让她直不起腰。

    “衣服上的血不是我的……别担心。”周若涤声音虚浮，勉强挤出一句安慰，“我例假来了，肚子有点疼。”

    温以宁眉头紧锁，眼神里全是担忧，“你这叫有点疼？”她伸手想去碰碰周若涤的额头，却被对方偏头躲开。

    不是拒绝她的关心，而是剧烈的绞痛猛地加重了。一股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咙口。

    周若涤猛地推开温以宁，捂住嘴，跌跌撞撞地冲向狭小的卫生间，跪下来对着马桶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干呕。

    中午吃的全部吐了出来，可她却还是觉得恶心，剩下吐出来的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食道和喉咙。生理性的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冷汗彻底浸湿了鬓角。

    温以宁紧跟进来，她蹲下身，一只手轻轻地拍着周若涤剧烈颤抖的背，另一只手拢开她垂在脸颊上的头发。

    “吐出来就好，吐出来就好……”她声音有些哽咽，“怎么疼成这样了？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拿止痛药！”

    周若涤虚弱地趴在马桶边沿，摇了摇头，声音气若游丝：“……现在吃来不及了。”

    药效发挥需要时间，而这波剧烈的疼痛已经冲攀到顶点，根本不是立刻能压下去的。她牙齿不受控制的打颤，小腹的绞痛没有减弱，反而变本加厉，仿佛要把她的内脏都绞碎。

    温以宁眼圈都红了，急的手足无措，站起身快速拧了一把热毛巾，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水。紧接着她用了全身的力气，把虚脱的周若涤从冰冷的地面上架起来，扶着她一步步挪到床边。

    “躺下，快躺下，千万别硬撑着。”温以宁轻声催促，帮她脱掉鞋，把人塞进被子里，又仔细地把被角掖好。

    周若涤蜷缩着，身体还在细微地发抖，疼痛让她说话的都力气都没有。

    温以宁坐在床沿，看着她苍白痛苦的脸，伸手进被子里，将温热的暖水袋轻轻覆在她小腹上。

    “你先忍一忍……我在这儿陪着你。等你好一点了，我再给你换衣服，实在不行我们去校医室。”

    周若涤闭着眼，睫毛因为疼痛而湿漉漉地颤抖着。腹部的暖水袋和温以宁焦急却的声音，成了这片无边苦海里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温以宁桌上手机铃声骤然响起，划破了这片短暂的寂静。

    她手忙脚乱地接起，下意识按了免提，语气里带着歉意：“阿心，我这边有点急事，若涤她不舒服，今晚可能没法……”

    话还没说完，就被电话那头略显急促的声音打断：“宁宁，我这边也出事了。”

    温以宁的动作顿住，因为桑心珏很少带着这样明显的情绪波动。

    “沈卿辰和梁慕白受了很重的伤，刚被送到医院。”

    周若涤的睫毛颤动了一下，虚弱地睁开眼。温以宁脑子嗡了一声，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她：“……怎么回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似乎在斟酌用词，随后传来压低的声音：“梁誉指认，是周若涤动的手。沈卿辰后脑遭重击，梁慕白后背被利刃刺伤，失血过多，伤势很严重。”

    “不可能！”温以宁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若涤她痛经痛到刚才还在呕吐，路都走不稳，她哪来的力气同时打伤两个男人？这根本说不通！”

    她看向床上脸色惨白，连呼吸都带着细微颤音的周若涤，只觉得这指控荒谬又恶毒。

    电话那端，桑心珏似乎被她的反应噎了一下，语气骤然冷了下去：“宁宁，我现在没心情跟你争论。现场只有他们四个人。你的意思是，梁誉在撒谎？她会故意栽赃，甚至伤害自己的亲哥哥？”

    “我不是那个意思！但事实绝对不是梁誉说的那样！”温以宁又急又气，胸口剧烈起伏。

    然而，桑心珏接下来的话，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温以宁，你真的了解你这位好朋友吗？你知道她周旋在沈卿辰和梁慕白之间的事情吗？”

    温以宁猛地怔住，仿佛被人扇了一巴掌，难以置信地看向周若涤。

    周若涤也听到了，她嘴唇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话，但剧烈的腹痛让她只能发出一声压抑的抽气，额头冷汗涔涔。

    温以宁慌了神，指尖慌乱地戳向屏幕，狠狠按掉了免提。

    手机听筒紧紧贴住耳朵，隔绝了外放的声音，却隔绝不了桑心珏冰冷的质问，在她脑海里反复回荡。

    “阿心……”她对着话筒，声音不受控制地发颤，“你……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这不可能……若涤不是这样的人！”

    电话那端的桑心珏似乎叹了口气，那口气里揉杂着疲惫和不耐烦。

    “宁宁，很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现在，告诉我，周若涤是不是在你身边？”

    温以宁握着手机，指节攥得发白。她看着床上痛苦蜷缩的好朋友，又听着电话里恋人的质问，第一次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正被撕扯在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中间。

    她张了张嘴，喉咙干涩，一时竟发不出任何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