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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妮可的戀愛

    

第六章:妮可的“戀愛”



    妮可戀愛了。或者更準確地說,她以為自己「上岸」了。

    那是二月中旬,北疆市的氣溫稍微回升了一點,但風裡依然帶著刀子。妮可坐在宿舍那面佈滿裂紋的鏡子前,哼著走調的俄羅斯流行歌,手裡拿著一支從地攤上買來的廉價口紅,仔細地描畫著唇形。

    「索菲亞,你看這件衣服怎麼樣?」妮可轉過身,身上穿著一件仿貂皮的白色短大衣,裡面是一條薄得可憐的蕾絲裙子。

    娜塔莎坐在上鋪,正在縫補一雙穿破了的絲襪。她抬起頭,冷冷地掃了一眼:「你不冷嗎?」

    「冷?」妮可誇張地笑了,「今晚來接我的可是個廣東老闆,開大奔馳的!聽說他在南方有三個工廠,專門做皮鞋出口。他說了,只要我今晚陪他去見幾個朋友,這件大衣就送我了,還要帶我去海南島過冬。」

    妮可的眼睛裡閃爍著一種近乎病態的光芒。那是被金海岸的霓虹燈和酒精餵養出來的虛榮,像是一個五彩斑斕的肥皂泡,脆弱得不堪一擊。

    「廣東離這裡幾千公里。」娜塔莎咬斷了線頭,語氣平靜,「他為什麼要在這裡找老婆?」

    「你就是嫉妒!」妮可白了她一眼,拿起劣質香水在空中噴了幾下,然後像一隻花蝴蝶一樣鑽進了香霧裡,「你就守著你那幾張破美金過日子吧,我要去過少奶奶的生活了。」

    妮可走了。門被重重關上,留下一屋子刺鼻的香水味。

    娜塔莎沒說話。她從枕頭底下摸出一個小布包,打開,裡面是這幾天攢下的四百元人民幣和三百美金。她把錢攤在膝蓋上,借著昏暗的燈光,一遍又一遍地撫摸著華盛頓的頭像。

    只有這個是真的。她在心裡對自己說。

    ……

    妮可是凌晨四點回來的。

    或者說,是被「扔」回來的。

    走廊裡傳來一陣沈悶的拖拽聲,緊接著是宿舍門被撞開的巨響。娜塔莎猛地驚醒,手伸進枕頭下握住了一把修眉刀——這是她在這裡學會的生存本能。

    門開了,一個黑影癱倒在門口。

    「救……救命……」

    聲音微弱得像是一隻垂死的貓。

    娜塔莎打開燈。昏黃的光線亮起的瞬間,她倒吸了一口冷氣。

    地上的人已經看不出是那個花枝招展的妮可了。那件白色的仿貂皮大衣不見了,身上的蕾絲裙子被撕成了布條,掛在滿是淤青的身體上。她的臉腫得像個發麵饅頭,一隻眼睛在那裡充血,嘴角裂開了一道大口子,鮮血混著口水流在水泥地上。

    更可怕的是她的腿。絲襪已經爛沒了,大腿內側全是煙頭燙過的痕跡,密密麻麻,像是一種殘忍的圖騰。

    那不是一場浪漫的約會,而是一場精心設計的輪jian與虐待。

    妮可斷斷續續的哭訴拼湊出了真相:那個所謂的「廣東老闆」根本不是什麼工廠主,只是一個負責拉皮條的騙子。他把妮可騙到了郊區的一個廢棄倉庫,那裡等著的不是飛往海南的機票,而是一群喝醉了的、剛剛在賭桌上輸紅了眼的賭徒。

    他們不需要尊重,只需要發洩。妮可引以為傲的美貌和「異域風情」,在那些人眼裡只是用來抵扣賭資的籌碼。他們像使用一個公共廁所一樣使用她的身體,用煙頭在她身上烙下痕跡,逼迫她用各種屈辱的姿勢滿足他們變態的獸慾。最後,那個騙子甚至扒掉了她那件「贈送」的大衣,把半裸的她扔在了零下二十度的路邊。

    妮可蜷縮在地上,身體因為疼痛和恐懼劇烈痙攣。她的下體一片狼藉,混合著血跡和某種不明液體,那股腥臭味蓋過了她出門時噴的劣質香水味。

    娜塔莎沒有尖叫,也沒有去叫人。在這個地方,同情心是最無用的東西,甚至可能惹禍上身。

    她下床,從臉盆架上拿過一條毛巾,浸了冷水,走到妮可身邊蹲下。

    「別……別碰我……痛……」妮可縮成一團,眼神渙散,嘴裡胡亂地喊著,「大衣……我的大衣……」

    「閉嘴。」娜塔莎的聲音冷得像冰,「不想死就閉嘴。」

    她粗暴地用冷毛巾擦去妮可臉上的血跡,動作談不上溫柔,甚至有些機械。她檢查了一下妮可的傷勢,確定沒有骨折,只是皮rou傷和嚴重的撕裂。

    「他騙我……他說帶我去海南……」妮可抓著娜塔莎的手臂,指甲掐進了rou裡,哭得像個丟了玩具的孩子,「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娜塔莎任由她抓著,臉上沒有一絲波瀾。她轉過頭,看了一眼桌上那瓶還沒蓋好的指甲油,那是妮可出門前塗的,鮮艷的紅色,現在看起來像是一灘凝固的血。

    「因為你蠢。」娜塔莎說。

    她站起身,從那個隱秘的布包裡抽出一張一百元的人民幣,扔在妮可身上。

    「拿著。」

    妮可愣住了,透過腫脹的眼縫看著那張錢:「這……這是什麼?」

    「去診所買消炎藥和紗布。剩下的買個避孕藥。」娜塔莎轉過身,重新爬回上鋪,將自己的錢一層層包好,動作虔誠得像是在進行某種儀式。

    「索菲亞……你不可憐我嗎?」妮可捏著那張錢,眼淚把臉上的血污沖刷出一道道溝壑。

    娜塔莎停下了手裡的動作。她居高臨下地看著地上那個破碎的同鄉,眼神裡沒有一絲溫度,只有一種近乎殘酷的清醒。

    「在這裡,眼淚是最不值錢的水。」

    娜塔莎指了指妮可手裡的那張紅鈔票,又指了指自己胸口藏錢的位置。

    「記住了,妮可。在這裡,只有錢是真的。男人都是畜生,他們說的話,連標點符號都不要信。」

    說完,她拉過被子蒙住頭,不再看地上的慘狀。

    黑暗中,妮可壓抑的嗚咽聲持續了很久。而娜塔莎在被窩裡,手指輕輕摩挲著那疊美金的邊緣。她聽著妮可的哭聲,心裡的那層殼,似乎又變硬了一些。

    也就是從這個晚上開始,那個還會因為想家而心軟的娜塔莎徹底死了。活下來的,是一個只有心跳、沒有溫度的索菲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