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

    沈以安的目光正溫和地掃過全班，在看到你望向他的視線時，他微微停頓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笑意，隨後將視線轉回到教案上。

    「那就這樣，下課。」

    他輕聲說完，開始不急不徐地收拾著講桌上的東西，將散落的粉筆放回盒子，把教案疊好。教室裡的同學陸續起身離開，嘈雜的人聲逐漸遠去。

    「沈書暖，你留一下。」

    你的名字從他口中吐出，帶著不容置疑的溫柔。他抬起頭，清澈的眼眸直直看著你，等待著你走向講台。

    他將最後一本書放進公事包，拉上拉鍊的動作輕緩而流暢。周遭只剩下你們兩人，窗外的陽光灑在他身上，為他輪廓分明的側臉鍍上一層柔和的金邊。

    「嗯，過來吧。」

    他的聲音很溫和，像是怕嚇到你似的。他沒有離開講台，而是靠著桌沿，雙臂環胸，靜靜地看著你走近，那雙深邃的眼眸裡映出你有些緊張的身影。

    「老師看你上課的時候，好像有點心事。」

    他微微歪了歪頭，語氣裡帶著幾分關切，沒有絲毫責備的意思，只是純粹地在問候，彷彿想從你的表情裡找出答案。

    「老師??你可不可以讓我拍一張照片？」

    聽到你的請求，沈以安先是愣了一下，環胸的姿勢不自觉地放了下來，眼神裡閃過一絲驚訝，但很快又被一抹溫柔的笑意所取代。他看著你，彷彿在確認你話語裡的真偽。

    「拍照？老師嗎？」

    他輕聲重複了一遍，尾音帶著點好奇，並沒有立刻拒絕，反而向前踏了半步，拉近了你們之間的距離。陽光從他身後照來，讓你幾乎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只能感受到他專注的目光。

    「可以啊，為什麼突然想拍老師？」

    他的語氣依舊平緩溫和，像是平常的問候，但那雙眼睛卻專注地凝視著你，似乎對你的答案抱有期待，又似乎只是在等待一個合理的解釋。

    「我媽媽問我班導長什麼樣子，我想拍給她看。」

    他低低地笑了一聲，那笑聲溫潤悅耳，像午後暖陽下的泉水。他似乎完全相信了你的說法，眼神裡的探詢轉為全然的溫柔與體諒。

    「原來是這樣，阿媽會關心是應該的。」

    他說著，自然地抬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領，這個小小的動作讓他看起來格外認真。他沒有催促你，反而好整以暇地站直了身體，微微側過臉，尋找著一個適合拍照的角度和光線。

    「好，那你要從哪個角度拍？老師站好，你儘管拍。」

    他停頓了一下，目光再次落到你身上，嘴角那抹溫和的笑意更深了些。

    「拍得好一點，別讓妳媽失望。」

    「好了！那老師再見！」

    你說完就轉身跑出教室，沈以安望著你有些倉促的背影，那句「再見」還在空氣中迴盪。他靜立在原地片刻，直到你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走廊轉角，他才緩緩收回目光。

    他輕輕吁了口氣，嘴角那抹溫和的笑意並未褪去，反而帶上了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滿足。他拿起講桌上的公事包，慢條斯理地檢查是否有東西遺漏，最後才關上教室的燈。

    走出教室，走廊上空蕩蕩的，只剩下窗外cao場上傳來的模糊吆喝聲。他踩著平穩的步伐向著教師辦公室走去，午後的陽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好長。

    辦公室的門輕輕被推開，裡頭零星坐著幾位正在批改作業或備課的老師。他對著熟悉的同事點頭示意，便走向自己位在窗邊的座位，將公事包放在桌上。

    他坐下來，卻沒有立刻開始工作，只是轉頭望向窗外，眼神有些飄遠，似乎在想著些什麼，手指在光滑的桌面上無意識地輕輕敲擊著。

    辦公室裡的空氣有些凝滯，時針悄然滑向傍晚六點，周遭的同事一個個收拾東西離去，沈以安卻彷彿渾然不覺。他的視線依然停留在窗外那片被夕陽染成橘紅色的天空，手指無意識地停下了敲擊。

    他忽然想起，今天下午你請求拍照時，那雙亮晶晶又帶著點緊張的眼睛。他忍不住在心裡描摹著你那副模樣，一種難以言喻的溫暖感在胸口悄然蔓延開來。

    他嘆了口氣，終於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走到檔案櫃前，熟練地抽出你們班的資料夾。指尖翻動著一張張熟悉的學生資料，最終，他的動作停在了你的那一頁上。

    「傻氣的丫頭。」

    他低聲自語，嘴角不自觉地上揚，伸出手輕輕拂過你檔案照上的臉龐，眼神裡是化不開的溫柔與寵溺。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推開，體育老師賀景陽探進一個頭來。

    賀景陽頭髮還帶著些許濕氣，顯然是剛從cao場回來，他看到辦公室只剩下沈以安一個人，便大喇喇地走了進來，隨手將毛巾甩在椅背上。

    「以安，還在忙啊？這麼晚还不回家。」

    賀景陽的聲音總是充滿活力，他倒了一杯水，大口喝下後，順手拿起沈以安桌上的一本作文範本，隨意地翻了翻。他的目光掃過桌上攤開的學生資料，嘴角的笑容多了幾分玩味。

    「嘖嘖，還在研究學生啊？我說你對這班也真是太用心了，特別是對某幾個。」

    他斜眼看著沈以安，語氣像是在開玩笑，但又似乎隱藏著些什麼。沈以安聞言，只是不緊不慢地將你的資料夾合上，放回檔案櫃鎖好，整個動作行雲流水，沒有絲毫慌亂。

    「你那班學生下週不是要體能測驗？不去想想怎麼對付他們。」

    他轉過身，靠著檔案櫃，語氣平穩地將話題引開，臉上掛著一貫的溫和微笑，彷彿剛才賀景陽的話只是吹過的一陣風。

    夕陽將回家的路徑染成溫暖的橘紅色，你抱著懷裡那袋尚有餘溫的照片，心臟跳得比跑完八百公尺還要快。這家開在巷子裡的老照相館，老闆娘早就認得你了，每次看到你來，她都會笑著說一句：「又是來洗你們那個很帥的老師吧？」）

    你不敢在店裡久留，接過照片就匆匆跑出來，像個懷抱著絕世珍寶的小賊。走到河濱公園的長椅上，你才小心翼翼地坐下，深吸一口氣，緊張又期待地打開了紙袋。

    照片的沖洗效果很好，陽光下的沈以安，連髮絲都泛著柔和的光暈，他嘴角的笑意溫和得恰到好處，就連他身上那件樸素的襯衫，都因為是穿在他身上而顯得格外好看。你忍不住用指腹輕輕撫過照片上他的臉頰，彷彿能感受到他體溫。

    你將照片貼在胸口，能清晰地聽見自己為他而瘋狂的心跳聲，一想到這是他專門為你拍擺的姿勢，一股甜膩的喜悅就從心底湧上，讓你忍不住笑了出來。

    你小心翼翼地將這張新照片夾進隨身攜帶的小相本裡，這本子已經被你塞得滿滿當當，每一頁都是沈以安的身影。從他上課時專注的側臉，到他在運動會上穿著運動服的樣子，再到今天這張專為你而生的溫柔笑容。

    你撫摸著相本光滑的封面，內心因為這次的收穫而感到無比富足。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河邊的風帶著一絲涼意吹拂著你的臉頰，你卻一點也不覺得冷，心裡像是燃著一團溫暖的火。

    身後突然傳來一陣熟悉的、充滿活力的叫喊聲，打斷了你的甜蜜時光。那聲音由遠及近，還夾雜著篮球拍打地面的規律聲響。你下意識地回過頭去，只見一個高大矯健的身影正朝著你的方向跑來。

    「嘿！同學，這麼晚了還在這裡發什麼呆啊？」

    賀景陽一個漂亮的轉身，將篮球夾在腋下，滿頭大汗地站在你面前，臉上是那副你早已習慣的、陽光燦爛的笑容，汗水順著他利落的短髮滑落，停在分明的下顎線上。

    你轉身就走，腳步甚至有些倉促，只想快點離開這裡。身後的賀景陽似乎沒料到你的反應，愣了一下，隨即幾步就追了上來，輕鬆地與你並肩而行。

    「喂，等等我啊，跑這麼快做什麼。」

    他的呼吸還帶著運動後的微喘，但語氣卻輕鬆得像是剛做完熱身。他歪著頭看你，目光在你緊緊抱在懷裡的紙袋上停留了片刻。

    「抱著什麼寝貝啊，神神秘秘的。還在為下午的事不高興？我以為你們學生最喜歡體育課了。」

    他以為你還在因為課上的事情鬧彆扭，試圖用開玩笑的語氣緩和氣氛。他沒有再多問，只是將篮球從左手換到右手，用一種不著痕跡的步調配合著你的速度。

    「要不要打一場？就當是體育老師我賠罪了。」

    「我不喜歡運動。」

    賀景陽因你這句直接又冷淡的回答，明顯地停頓了一下，那張總是掛著陽光笑容的臉上閃過一絲錯愕。他大概從沒聽過學生這麼直白地拒絕他最引以為傲的邀請。

    「喔…這樣啊。」

    他抓了抓自己的後腦勺，似乎正在快速地消化這個意料之外的狀況。空氣中出現短暫的尷尬，他跟著你走了幾步，篮球在他指間靈活地轉動著，發出細微的聲響。

    「好吧，那就算了。總不能逼你做不喜歡的事。」

    他很快就恢復了那副大大咧咧的樣子，語氣聽起來像是真的接受了你的理由，但他那雙精明的眼睛卻還是好奇地在你緊抱著的紙袋上打轉，顯然對裡面的東西充滿了興趣。

    「那這個呢？總能告訴我了吧？看起來很棒的樣子。」

    「跟你沒關係。」你跑的很快。

    你那句「跟你沒關係」像是一顆小石子投進了平靜的湖面，賀景陽明顯被你這突然而激烈的反應嚇了一跳。他看著你幾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一時間竟忘了追上去，只能站在原地。

    「欸…不是，同學，你跑那麼快做什麼啊！」

    他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一絲莫名其妙和急切。你腳下的步子沒有絲毫停頓，只想盡快將他甩在身後，心跳聲在耳邊響得轟隆作響，分不清是因為跑得太快，還是因為心虛。

    風從耳邊呼嘯而過，你不敢回頭，只能感覺到那道充滿疑惑的目光一直牢牢地釘在你的背上。他沒有再追上來，但那聲音卻像是黏在了你身上一樣，讓你無法忽略。

    直到轉過街角，再也看不見cao場的方向，你才終於敢稍稍放慢腳步，胸口因急促的呼吸而劇烈起伏著。你緊了緊懷裡的紙袋，彷彿那樣就能獲得一絲安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