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薇篇 愛意
林薇篇 愛意
幾個月過去了。 葉凡的世界徹底失控了。 林薇消失後，他起初並不在意，甚至有種如釋重負的快感，終於甩掉了那個麻煩的纏人精。 他以為自己會很快忘記她，回到過往那種無拘無束、遊戲人間的生活。 但他發現自己錯了。 那個總是用清澈眼神看著他的女孩，她哭著質問他的模樣，她最後那個絕望的眼神，像一個魔咒，日夜在他腦海裡盤旋。 他開始做噩夢，夢裡總是那個下著暴雨的夜晚，她站在雨中，一個轉身就消失在無邊的黑暗裡，他怎麼追都追不上。 他變得暴躁易怒，籃球場上，他無數次因為過於兇狠的犯規而被罰下場；學生會的會議上，他對著提出無知問題的學弟妹毫不留情地咆哮。 他試圖用更多陌生的女人來填補內心那個越來越大的空洞，但每一次，當他抱著那些溫暖的身體時，腦中浮現的，卻是林薇那單薄顫抖的背影。 那些曾經引以為傲的征服，如今只剩下厭惡和空虛。 他終於意識到，那不叫「解決生理需求」，那叫失去了自己都不知道的珍寶。 他瘋了。 在又一個被噩夢驚醒的深夜，他像頭困獸一樣在房間裡來回踱步，最後，他抓起車鑰匙，衝了出去。 車子在深夜的街道上瘋狂疾馳，他腦中只有一個念頭，一個他認為唯一可能知道林薇下落的人——楚曉月。 是楚曉月把她推開的，是楚曉月帶走了李宸。 她一定知道什麼！ 他猛踩油門，車子發出刺耳的尖嘯聲，停在了李宸那棟熟悉的別墅門口。 他沒有按門鈴，而是直接用力地、瘋狂地拍打著那扇厚重的雕花大門。 「開門！楚曉月！我知道妳在裡面！給我滾出來！」 他的吼聲在寂靜的深夜裡顯得格外突兀和駭人。 幾分鐘後，大門被打了開來。 開門的不是楚曉月，而是李宸。 李宸穿著一身高級的絲質睡袍，頭髮梳理得一絲不苟，臉上帶著被打擾的、極度不悅的神情。 他的身後，客廳裡燈火通明，楚曉月正安靜地坐在沙發上，手中捧著一杯熱茶，對門外的騷動彷彿充耳不聞。 李宸看到門外狀若瘋魔的葉凡，眉头緊鎖。 「葉凡，你現在這個樣子，很失禮。」他的聲音很冷，帶著居高臨下的警告。 「李教授，」葉凡喘著粗氣，眼睛卻死死地盯著李宸身後的楚曉月，「我要見楚曉月！林薇在哪裡？是她消失了，妳一定知道她去了哪裡！對不對！」 楚曉月聞言，終於慢慢地抬起頭，她的目光穿過李宸，落在了葉凡狼狽不堪的臉上。 她的眼神平靜無波，像在看一個與自己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葉凡，」她開口了，聲音清冷如水，「你是不是搞錯了什麼？林薇的消失，和我有什麼關係？」 「怎麼沒關係！那天晚上，是妳……」葉凡急切地想要解釋。 「那天晚上，」楚曉月輕輕打斷他，「我只看到，一個被騙了感情的可憐蟲，在雨裡哭得很難看。至於她後來去了哪裡，那不該是你該來問我的問題。」 她放下茶杯，站起身，緩緩走到李宸身邊，自然地挽住了他的手臂。 「你弄丟了你的東西，現在跑來瘋狗一樣亂吠，是想讓別人幫你找回來嗎？」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殘酷的微笑，「可惜啊，我不會幫你。因為，我討厭你，從一開始，就討厭你。」 「我討厭你，從一開始，就討厭你。」 這句話像最後一根引爆的導火線，徹底點燃了葉凡腦中名為理智的引線。 他那雙佈滿血絲的眼睛死死地瞪著楚曉月，理智的弦應聲而斷。 「妳……」他怒吼一聲，像一頭徹底失控的野獸，不顧一切地衝向門內，目標直指楚曉月那張張揚而冷漠的臉。 他想撕碎那副高高在上的表情。 然而，他的手還沒來得及碰到楚曉月的一片衣角，一道黑影就迅猛地擋在了他面前。 是李宸。 李宸甚至沒有多餘的動作，只是側身一步，就精準地攔住了葉凡的去路。 他沒有憤怒，沒有咆哮，臉上那種冷漠的、幾乎可以稱之為仁慈的表情，比任何憤怒都更令人膽寒。 「滾開！李宸！這是我跟她之間的事！」葉凡掙扎著，試圖推開眼前這堵牆。 李宸沒有理會他的嘶吼，只是抬起手，以一種快得幾乎看不清的速度，精准地扣住了葉凡揮來的手腕。 隨即，一股鑽心劇骨的痛楚從手腕處猛然傳來。 葉凡發出一聲悶哼，整個人被這股巧勁帶得踉蹌後退，重重地撞在了門框上，發出沉悶的巨響。 「葉凡，」李宸的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他每說一個字，扣著葉凡手腕的力量就加重一分，讓葉凡的痛楚也隨之倍增，「我允許你出現在曉月的婚禮上，是看在你父親的薄面上。」 他緩緩俯下身，湊到葉凡耳邊，聲音壓得極低，卻像毒蛇的信子，冰冷而致命。 「但你似乎忘了一點。曉月現在是我的妻子，是我的所有物。任何膽敢對她不敬，甚至只是動了一個念頭的人，……都得付出代價。」 他鬆開手，葉凡立刻像一灘爛泥般癱軟在地，手腕處傳來的劇痛讓他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楚曉月自始至終都靠在李宸身邊，她冷靜地看著這一切，看著葉凡從瘋狂到狼狽倒地，眼神裡沒有一絲憐憫。 她緩緩走到葉凡面前，蹲下身，用那雙漂亮的眼睛直視著他。 「現在，你知道了嗎？」她的聲音輕柔得像情人的呢喃，說出的話卻比任何利刃都要傷人，「你不是弄丟了林薇，你是……把她弄髒了。」 「像我房間裡那些被玩膩的玩具一樣，被丟掉的時候，沒有人會可惜。」 她站起身，轉頭看向李宸，臉上露出一個嬌媚的笑容，彷彿剛才那個冷酷的女人只是葉凡的幻覺。 「老公，我們回去吧，這裡髒死了。吵得我頭疼。」 李宸溫柔地點點頭，摟住她的腰，轉身走回溫暖明亮的客廳。 厚重的雕花大門在葉凡面前緩緩關上，發出「喀哒」一聲輕響，將他和他最後一絲希望，徹底地、毫不留情地，關在了這個冰冷的、絕望的深夜裡。 他癱坐在冰冷的雨水中，腕骨的劇痛和內心的空洞交織在一起，終於，這個一直驕傲的男人，發出了野獸般絕望而痛苦的嗚咽。 雨水混著眼淚，順著葉凡的臉頰滑下，冰冷刺骨。 他癱坐在李宸別墅門前的濕地裡，手腕傳來的劇痛遠不及內心那被剜空的絞痛。 楚曉月最後的話，像一把淬了毒的鑰匙，打開了他一直刻意封鎖的、最真實的心房。 他不是失去了什麼可以隨手丟棄的玩具。 他是親手，把他最珍寶的東西，推進了深不見底的泥沼。 弄髒了她，也弄髒了自己。 腦海中，那些他曾經不屑一顧的畫面，此刻卻以驚人的清晰度瘋狂湧現。 他想起了林薇在演唱會上，跟著節奏傻笑的模樣，那雙眼睛亮得像星星。 他想起了她笨拙地為他整理學生會文件時，不小心打翻了咖啡，漲紅著臉道歉的樣子。 他想起了她把那件沾染了他汗味的T恤視若珍寶，沒有洗就珍藏起來的傻勁。 他想起了她在他公寓裡，褪去衣衫時的羞澀與信任，那雙清澈的眼睛裡，滿滿的都是對他的愛慕與期盼。 那一切，都不是什麼「生理需求」。 那是愛。 一個女孩，把她最純粹、最完整、最毫無保留的愛，捧到了他的面前。 而他，是個怎樣的混蛋？ 他把那顆熾熱的心，踩在腳下，用最惡毒的言語和最無情的行為，將它碾得粉碎。 他以為自己玩弄了感情，佔了上風，到頭來，卻發現自己才是那個被愚蠢和傲慢徹底毀掉的傻瓜。 他愛她。 這個念頭像一道閃電，劈開了他混亂的腦袋，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清明和更深的痛苦。 他愛林薇。 從她第一次在學生會會議上，緊張地報出自己名字的時候，從她不小心撞到他懷裡，臉頰泛紅的時候，或許，他就已經動了心。 只是他當時太驕傲，太享受被她仰望的感覺，拒絕承認，也拒绝相信。 他以為自己可以隨時抽身，卻不知道自己早已深陷其中。 現在他懂了。 當那個把全世界的光都帶給他的女孩，被他親手熄滅之後，他的世界，就只剩下了一片無盡的黑暗。 葉凡用手肘撐著地，試著想站起來，卻因脫力和絕望，一次又一次地摔倒。 他不怕痛，不怕狼狽，他怕的是，這輩子，再也見不到林薇了。 「林薇……」 他低聲呢喃著她的名字，聲音沙啞破碎，被淚水浸透。 「對不起……對不起……」 「回來……好不好……」 雨還在下，沖刷著他悔恨的淚水和血污，卻沖不掉他心中那永恆的烙印。 他瘋狂地愛上她，卻是在永遠失去她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