违背誓言的人会下地狱

    无论是课上、班级组织的团体活动、还是去食堂和回公寓的路上、甚至是那一次爬学校后山赏秋，艾达因为熬夜看完了一整套的侦探小说没有怎么睡觉，第二天爬山中途晕倒，险些摔下山坡，是路德维希第一时间冲上来，将她抱到学校的校医室里。

    艾达并不是第一次晕倒，她并不知道自己晕倒会短暂丢掉一小段的记忆，但奥利维娅记得。

    那天，校医室。

    迷迷蒙蒙醒来的艾达眼睛都没怎么睁开，起身抱住了路德维希，像是眷恋温暖怀抱的栗色小猫一样，毛绒绒的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然后软软地哼哼唧唧几声，就这样抱着他睡着了，动作非常熟稔，让奥利维娅和温妮都愣在了原地，一时间面面相觑，开始怀疑艾达是不是对她们掩盖了和路德维希同学相恋的事了。

    但是看到路德维希明显发愣的眼神、绯红的耳尖，奥利维娅意识到路德维希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对两个人目前关系有所猜测的奥利维娅试探地说道，“艾达她刚睡醒比较喜欢抱人，之前也经常抱着我撒娇，所以她可能是意识还没清醒把你当成我了，请路德维希同学请别介意，她现在是病人，麻烦您担待担待了。”

    这一番话说出来，路德维希耳尖的红瞬间退了下去，灰蓝色的眼眸也变得如冰一般冷。

    他微抿了下有些干燥的唇，静静看了她一眼，只这一眼，奥利维娅脊背就有些发凉，就像是被鳄鱼盯上了，最可怕的是，她甚至不知道路德维希会忘记她有意的谎言，还是在某个本该平和温暖的时刻报复回来。

    她往后退了一小步，有些紧张地握紧温妮的手，等反应过来没必要害怕他才舒展了眉目，故作进退两难开口，“那现在怎么办，你要不要将艾达推开。”

    路德维希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人，还没有说话，就看到睡得不怎么安稳的艾达在他的胸口拱了拱脑袋，本来握着他外套衣角的手松开，开始抱住他的腰，几乎全部的重量都倚在他的身上，口中黏软地呢喃着难以听清的话语。

    温妮并没有奥利维娅那么敏锐的直觉，看到这样的场面，她两眼一黑，冲上来，打算将艾达从路德维希怀里拯救出来。

    她是真的以为艾达讨厌路德维希，所以即使很感谢他将艾达抱下山，但为了好姐妹的颜面和自尊，她坚决不能让这种会让清醒后的艾达感到耻辱的事情发生。

    温妮一边轻拍艾达的肩膀，想让她清醒，一边有些急切地路德维希说话，“路德维希头同学你别介意，艾达她真的是意识不清醒了，我这就把她叫醒。”

    “好。”，路德维希淡淡应了声。

    “艾达，艾达，你醒醒，先别睡了。”

    可是艾达怎么也不愿睁开眼，反而像是被惊扰了，耳朵抖了下，有些烦躁地耸了耸肩，不停地将脑袋往路德维希的外套里面埋，抱着他腰的手臂收得更紧了，像是依赖母亲的稚童。

    这让温妮有些无措，她看向奥利维娅寻求她的意见，并没有注意到路德维希的眼神。

    以路德维希的体力，他可以轻而易举挣扎出来，但他只是低头直勾勾地看向怀里的女孩，喉咙发干，浓密的睫毛遮掩下的目光痴迷专注。

    奥利维娅对温妮摇了摇头，然后看着路德维希用不好意思地口吻说道，“既然如此，路德维希同学可不可以麻烦先不离开，让艾达抱一会儿，她现在精神有些衰弱，需要休息，我怕强行叫醒她会打扰她补充精力。”

    温妮皱了皱眉，有些不解地看向奥利维娅。

    她才不信漠然疏离的路德维希会答应这个请求，真的以为他把艾达顺手救回来，就真的成为热心肠的人了吗？

    “好。”，冷淡的声音传来。

    奥利维娅感激地笑了，温妮震惊到瞳孔骤缩。

    “那我和温妮就在这里等艾达醒来。”，奥利维娅补充道。

    “好。”，路德维希小幅度颔首。

    等到了夜里，温妮和奥利维娅都撑不下去了，头靠头，倚在沙发背上一起睡着了，可路德维希还维持着让艾达感到舒服的姿态，即使身体都僵硬了，眼睛也因为长时间的凝视而发酸，他也没有动。

    路德维希贪婪地视着艾达，他灰蓝色眸子几乎要融化成黏腻的焦油，模模糊糊却又浓墨重彩地铺陈，如被如火如荼的发展中的重工业排放的含硫气体污染过的伦敦天空般沉闷和污浊，让人多看几眼就喘不过气。

    抱着艾达，路德维希的心尖甜到发腻，那种想要将手臂收紧将她勒死在怀中的渴望几乎侵占了他所有的意志。

    当然他什么都没做，甚至没有伏在她的脖颈闻嗅她的气息和体温，他只是满怀希冀地等待艾达醒来，他以为过了今天，艾达至少会不再疏远厌烦他。

    可是，第二天，艾达失去了晕倒后所有的记忆。

    遗忘对被遗忘之人来说是一种柔软又残酷的惩罚，路德维希甚至不能流露出任何悲伤的情绪，他只能平静地接受和艾达再次形同陌路。

    温妮和奥利维娅非常有默契地没有告诉艾达昨天的事情。

    温妮是怕艾达感到耻辱，奥利维娅则是因为她知道艾达并不能诚实地面对自己的感觉，也没学得会诚实地爱别人，那么她的掺和，只会让一切事情变更糟。

    艾达拥有很多很多的美德，可她还没学会勇敢和真诚。

    奥利维娅不想让艾达后悔。

    最终路德维希还是没有给出艾达他随身携带糖果的理由。

    艾达其实也不需要他的回答，她当然知道答案。

    下课铃声一响起，路德维希就从位置上起身了。

    艾达虚度了一节她不喜欢的课，心情也不算很差，她像插画中玲珑浮动的美人那样，半耷眼皮倦懒地支着下巴休憩，指尖捏着沾满糖霜的糖果，一颗颗地往嘴里塞，突然手肘一滑，艾达掀开眼皮和菲欧娜老师对上了视线。

    菲欧娜老师分明已经窥见了她上课时间所有敷衍又不怎么乖巧的行为，但艾达似乎知道菲欧娜会纵容她，无辜地眨巴眨巴眼睛。

    没人会忍心埋怨灵动俏皮的小魔女，菲欧娜老师无奈地摇头笑了笑。

    没一小会儿，路德维希就回来了，端着绘着栩栩如生蓝色薰衣草花纹的一对白瓷杯，里面是热茶，即使盖着盖子，依旧有清新的热气附着在杯盖上。

    艾达只瞥了一眼从侧门走进来的路德维希，就知道他手中的茶是给她的。

    她自然心安理得接受路德维希一切的讨好和照顾，反正小时候是他带她回家，对她承诺要永远永远和她在一起的。

    就算他忘了，这事也不能算了，因为她也还记得啊，违背誓言的人可是会下地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