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第三章－初遇

    狩妖門——

    三百年前成立的古老門派，意在降妖伏魔，旨在安定民心。歷代掌門皆為武功高強之人，但這一代的掌門卻十分嚴以律己，堅持不近女色，即使教義並未提及不可有兒女私情、成家立業之行，但他認為情感是人最大的弱點。

    稍有不慎，必將誅己。

    這一方面來說，衛凌嗣是對的，而祖師爺留下的教義也是對的——人與妖，絕不可相愛。

    狩妖門鎮守的五嶽靈山，在歷史記載上是用來鎮壓一名叫「魘靈」的強大妖怪，唯有此地靈氣配上當年祖師爺落下的封印，才得以封住那作惡多端的妖物。

    那日，衛凌嗣於晨曦初露之時，按慣例在靈山附近巡邏，雲纏霧繞的森林邊讓他提高警戒，這種曖昧不清的時刻，最容易有小妖貪圖靈山氣脈，在此搗亂。

    此時的陽光像是被濃霧給遮蔽，無法真正透進，他小心翼翼地提劍前行，用著體內真氣感知周圍，像是要把最微小的動靜也納入其中。

    就在此時——

    來自靈山深處，一抹異常的靈氣波動，宛如細線刺進他的天靈蓋！

    「大膽妖孽，竟敢擅闖我靈山聖地。」他神色一凌，往那波動的地方看去，即使眼前濃霧一片也絲毫不能阻擋他的視線。

    他熟練地踏過落葉與樹枝，沒有一會功夫便穿過那條石徑與花叢，抵達那無人能近的「靈山聖地」。此刻，他腰間所配戴的靈劍，也像是感知到什麼般，不安分地微微震動，似乎已經迫不及待拔劍出鞘。

    「莫急，莫躁……」衛凌嗣輕撫劍鞘，低聲安撫，綠眸如鷹地看向那漸漸散去的濃霧，以及那若隱若現的身影。

    直到那繚繞的霧氣漸漸散去，一道光束落在那人身影，不……那不是人。

    他頭上頂著一對赤紅色的獸耳，身後一尾圓長、紅白相間的獸尾，明顯是不該存在於此山此脈的妖物！

    衛凌嗣「唰」地拔劍出鞘，長袖如風，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指劍上前！

    「鏗！」

    一聲刺耳的聲響，伴隨著頓疼的感受傳遞到了他的手腕上，濃霧瞬間散去，唯獨那一縷光束落在原地，將那妖物照的清晰——

    身形嬌小的獸態女子，穿著一襲翡翠綠的長袍，黑髮飄揚，如豔陽般的黃色眼眸銳利無比，手持利劍擋下了他的攻擊。可最令人詫異的不只如此，而是這位姑娘身後飛舞的六把真氣御劍，正蓄勢待發的指著他。

    「妳……是妖？」衛凌嗣頓時愣在原地，看著眼前這位女子，不只外觀特殊，竟然還會武藝？

    會武藝還不打緊……重要的是，她使的劍法，正是狩妖門的御劍真訣。

    正當他想追問下去時，對方卻率先開口。

    「來者何人？為何擅闖我靈山聖地？」女子的聲音不高亢也不矯情，反而是渾厚卻悅耳的中性嗓音。

    這一聲將衛凌嗣整個人拉回現實，才重新提起劍柄，卻早已沒了之前的殺氣。

    「姑娘為何習我狩妖門御劍之術？」他的聲音沒有絲毫威脅性，甚至像是怕嚇跑眼前這隻「小動物」一般輕柔。

    無奈這半獸人的姑娘並不吃這一套，只是將劍舉過，神色凌厲的問：「此山並非等閒之輩能闖，說！來者何意？」

    等閒之輩？來者何意？

    這可是他們狩妖門歷代守護鎮壓的五嶽靈山，區區一隻小妖竟然說他「等閒之輩」，還問他「來者何意」？

    「噗哈哈哈——有趣！姑娘真有趣。」衛凌嗣笑了起來，轉身就將靈劍收回劍鞘，做出投降的動作，「衛某並非『等閒之輩』……」

    「而是堂堂正正第五代狩妖門掌門人。」他雙手合抱、彎腰作揖，「守衛的衛，凌厲的凌，子嗣的嗣——正是不才，衛凌嗣。」

    「此山為我狩妖門歷代鎮守的靈脈，姑娘所在之地為我門派重要聖地。」

    獸人姑娘先是一驚，然後確認他沒有攻擊意圖，才緩緩直起身，身後的六把御劍也緩緩消散成氣，竄進她的劍峰內，即使如此卻沒有因此放鬆警戒。

    「小女子……單名一字，宣。」她看起來有點不甘願，卻還是將劍收進劍鞘內，鵝黃色的雙眼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叫我宣兒便好。」

    那一瞬間，彷彿世間萬物都慢了下來，只剩這煙霧繚繞的氤氳靈氣纏繞在周圍，眼前這名為宣兒的妖女身影，佔據了他綠色的眼眸全部。

    「宣兒啊……」衛凌嗣的神情柔和了下來，像是怎麼樣也無法對眼前這神奇的女人產生殺戮之心，「妳一介小妖，為何在此靈山徘徊？」

    待濃霧被陽光驅散，他才看清楚此聖地中的樣貌。

    這是一片綠意蔭然的平原，四周仙氣瀅瀅，仰首便能清楚看見五嶽山嶺，四周有著明顯的結界石柱，中央是一處老樹，下方則是一幢老舊的小木屋。

    就在那老樹的枝上，掛著一只剔透的琉璃風鈴，隨風輕輕飄楊，發出清脆的鈴聲。

    然而，宣兒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走向那老樹前望向風鈴。

    「宣兒不是自願在此，只是必須靠這靈脈滋養生息，與其說是徘徊……不如說是『困』。」她的背影看起來十分憂傷，甚至含有一絲怨懟，那赤紅的獸耳微微垂下，尾巴也垂著沒有晃動。

    這樣的景色讓衛凌嗣起了興趣，她口中的「困」更是讓他感到疑惑。

    明明是個妖物，明明他該立當斬殺，不應該違背狩妖門的規則，但就是不知為何，他深深為眼前這名為宣兒的姑娘感到……悸動。

    「此山靈脈並不是妳一介小妖能駕馭的，衛某勸妳早日離山。」他緩緩靠近宣兒，卻又在幾步之遙停下，「這五嶽山是鎮妖靈脈，並非修仙之地。」

    「若不趁早抽身，恐怕會將妳體內的妖氣消滅殆盡。」他跟著看向枝頭上那琉璃鈴，內心的漣漪蕩漾。

    但宣兒卻只是回眸一笑，很苦，很澀的一抹微笑。黃色的眼眸緩緩抬起，對上他的視線時，像是發現了什麼一般微微顫動。

    「衛公子和他……很像。」

    衛凌嗣怔在原地，遲遲未語。

    她口中的「他」是指的誰？那人明顯不是他。

    又為何單單只是這句話……便能讓他感到心頭一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