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魔瓶

    办公室的茶几上摆着一沓未公开的现场照片，夫诸鬼使神差地拿起一张。

    受害者居住的地方都很逼仄，没有窗户，光线昏暗。因为处于地下，地板很潮湿，按理来说这样的地面应该很容易留下痕迹，可现场只有死者的脚印。

    房间的门完好无损，屋内也没有打斗痕迹，凶手要么反侦查意识极强，离开前处理了所有可能的痕迹，要么没有进入房间就完成了杀人动作。

    除了基本的家具，他们的家中都摆着一种奇怪的树根状装饰品，虽然细节上有差异，但明显能看出是同一种东西。

    “……”夫诸拿着那几张照片，喉咙一阵紧涩，不怪她多想，这几个长着奇怪分杈的“树根”真的很像鹿角。

    林靳玉说他已经派下属去调查了琈都市所有的工艺品店，没有一家出售这种装饰品。

    “虽然看起来很粗陋，但表面打磨得很光滑，可能是某种小众的手工艺品，我还在派人调查来源。”

    夫诸不言，拿起一张尸体照片，指着受害者蜷缩的手指，提出了一个新奇的观点。

    “你看，他们的指腹很平滑，几乎看不出指纹，应该是长期摩擦导致的。这东西，会不会是他们自己打磨的？”

    林靳玉说：“为什么会这么说？”

    夫诸道：“这装饰品的外观看起来很特别，又放在很隐秘的位置，你不觉得有些类似于供奉品一类的吗？当然，我只是猜测。”

    林靳玉挑眉，道：“这确实是我们没有想过的。”

    他接过夫诸手里那一张尸体近照，下面是一张几乎一模一样的照片，夫诸拧起眉，那种诡异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这些尸体白得异常，不像人类的皮肤，因为即便是刚出生的婴儿，皮肤表面也会有毛孔，可这些尸体就像是经过细致的打磨，表面看不出一丝瑕疵，他们的五官都很普通，组合在一起却有种难言的怪异。

    太整齐了，在没有任何后天干预的情况下，人类有可能长得这样对称吗？

    夫诸说：“他们看起来像假人。”

    林靳玉点点头，表示认同。

    “正因为假，所以看起来才会很像同一个人，你在会议上一直盯着照片看，也是因为发现了这一点吧。”

    夫诸耸肩：“我可没你那么厉害，这几个人很明显就长得不……”

    夫诸顿了下，突然觉得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她问：“他们都是beta对吧？”

    “嗯。”

    “beta对beta也会有‘分化性脸盲症’吗？”

    “那是什么症状？”

    “分化出第二性别的人可能会无法区分未分化者的面部特征，在他们眼里所有beta都长得一样——嗯，很显然这个病症不能用来解释我们现在的情况，我们没有脸盲症，也没有分化。”

    目前的线索太零碎，彼此之间似乎也没有关联，林靳玉陷入沉思，而夫诸转头研究起桌上那个盒子，谁知还没碰到就被林靳玉按住手。

    “现在不能打开。”

    “为什么？从刚开始你就把它摆在这儿，我留下也是因为你说这里面有很重要的物证，难道不是给我看的？”

    “恰恰相反，这东西只有你能看。”

    夫诸很不喜欢他故弄玄虚的样子，她一把抓起盒子站起身，“行，那我拿回去看。”

    “等一下。”林靳玉像是突然后悔了，他皱起眉，将夫诸拉回身边。

    “虽然是我提出让你来调查，可我还是有些不放心，还是在我面前打开吧。”

    夫诸挑眉，说：“为什么不放心，难道你在里面装了炸药？”

    林靳玉道：“这里面的东西会让人失控，有几名化验人员在打开时不小心闻到了里面的气味，立刻产生了严重的幻觉，但现在还关在临时安置房里。”

    “什么样的幻觉？只是产生幻觉也要关起来？”

    “具体是什么样的幻觉还不能确定，但他们的精神体很混乱，还没有恢复理智。之所以关起来，是因为他们出现了强制发情的症状，变得极具攻击性，注射抑制剂也没有用。”

    夫诸皱起鼻尖，仿佛已经闻到了alpha发情时的浓郁臭气，“真是想想都可怕，我记得你们局里还有几个女性omega警员，她们没有受到影响吧？”

    林靳玉道：“警员们平时都有注射抑制剂，并没有被影响。但有一位omega法医在验尸时也出现了异常症状，注射抑制剂后镇定了下来，现在仍在昏睡状态。她可能也产生了幻觉，等她醒了我会带你去见她。”

    听起来那个omega昏睡了很久，夫诸追问：“普通的抑制剂的确有镇定作用，但不会让人昏睡，你们有没有检查过她到底为什么昏睡？是抑制剂的副作用还是因为闻到了alpha的信息素？”

    林靳玉表情沉了沉：“都不是。她在剖解尸体时突然浑身抽搐，尸检被迫中断，我们只能就近安排祁医生过来接替。”

    林靳玉递来一张照片，画面里的裸尸腹部被剖开，皮rou和脂肪都是不正常的乳蜡色，肠子被绞得稀碎，像一锅烂粥，大概是omega法医失控后的杰作。

    夫诸皱起眉，道：“你们还真是永远把案子放在第一位。阿南做完尸检后没什么不适吧？”

    竟然第一时间关心同事，这可一点也不像冷心冷肺的公玉医生。

    林靳玉看向夫诸的眼神微沉，道：“放心，从结果来看，祁医生状态很好，正因为她没有被尸体和玻璃瓶里的东西影响，所以我们才会找你过来。”

    夫诸抱起胳膊，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因为我也是beta吗？你们局里应该也有专业的beta法医和刑警吧，为什么一定要我来？”

    “我猜测那个瓶子里可能有仿制信息素，alpha和omega接触后会失控，但是beta无法闻到里面的气味，也不能分辨里面到底有什么。局里让祁医生化验里面的成分，结果显示那只是普通的糖水。”

    听到仿制信息素，夫诸的表情立刻变得严肃，她道：“按照你的说法，里面装的也有可能是诱导剂。”

    林靳玉很快否定了这个猜想，“如果真的是诱导剂，那么一定可以检测出来，而且夫诸你应该比我更了解信息素，只有它能够在杀完人之后悄无声息地消失。”

    因为信息素的不稳定性，作用后很快就会消失，不会在体内留下任何痕迹。它是有“实体”的气味，却又不可捉摸，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受害者会在摄入“糖水”后死亡，却检测不到任何有毒成分的残留。

    如果他的猜测是真的，那么这个案子将不再是凶杀案那么简单；如果这个案件公开，必定会引起底层beta们极大的恐慌。

    林靳玉找她来也根本不是调查凶杀案，而是让她调查那瓶仿制信息素。

    夫诸隐约感觉到，这件事和公玉家族有关。

    见夫诸久久不说话，林靳玉试图从她手里拿回那个匣子。

    夫诸没有松手，表情冷得像是随时会掉下来的面具，林靳玉咽了咽口水，继续道：“如果我没记错，当初在军校时，你是唯一一个可以闻到信息素并且不受影响的beta，这件事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或许你会觉得我很卑鄙，在利用你……但是夫诸，我其实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可以站到更高的位置上去。”

    他将手放在那个盒子上，大拇指覆在锁眼上，夫诸听到一声轻微的锁芯碰撞的声音。

    “等这个案子结了，我希望你可以和我一起去南部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