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水]唇齿依
[桃花水]唇齿依
二爷总算到了。金银双兰擦干眼泪出了房间,心中将知道的菩萨、佛祖囫囵个儿地全求了一遍,只求自家娘子身体康健,早脱病榻。 “我去请主持和寺医,你在这儿等李天医。” 银兰应声,站在门口翘首以盼。 不多会儿主持与寺医皆到了。双兰同须弥主持一起,领着寺医候在廊下。 二爷身边的暗卫知晓事态紧急,是一路将人扛进贺兰寺里的。李显气儿还没喘匀,就同寺医照了面询问病情,随后马不停蹄又进了里间为庄七娘子诊脉。 眼看人面色愈发苍白,他不得不嘱咐身边的医童先去烧些参水来。 脉象见微,还有毒发的迹象。 李显心中惴惴——庄月晚根本不是从娘胎里带出的弱症,而是未出生时就已经被人下了毒。那年他为庄夫人诊脉,对病情最清楚不过。 庄府上下将此事瞒了多年,因其阴私过甚,触犯天家威严,实难开口去找谁求个公道。 当年庄夫人撒手人寰,只留下这名幼女,可怜她本就是早产儿,体内毒素虽微,但积年累月这么耗着,总归越耗身子越差。若不是庄二为其花费的心力多,也许此女早就油尽灯枯了。 可恨这么多年过去,他实在无能为力,诊不出是什么毒药,只能尽力为她调养身体。 如今一朝毒发,脉象又如此微弱…… “二爷,七娘子今夜,只怕是不太好过。”李显收了手,如实告知。 金兰与银兰不在房中,出去帮忙烧参水去了,否则又要哭成泪人儿。 “你只管救治。”庄雁鸣面无表情坐在床边,将meimei微凉的手拢进掌中。 “药材备足了,诊金亦不会亏待你。”他侧了侧脸,抬眸看过去,“别叫我听见丧气话。” 眸光似剑,音色沉冷,像是被人触了逆鳞。 “是。” 双兰手脚麻利,这么会儿功夫,已经端了碗煮好的参水进来。李显将桌上的药方递给一并进来的医童,叫他按方抓药,煎好再送进屋里。 “二爷。” 金兰递过药碗,银兰则备好了干净帕子。她们经常给主子喂药,已喂出了关窍。 庄雁鸣松开少女捂不热的双手,把巾帕垫在她颈间,接过婢子手中药碗。 名贵药材熬出的精华,一勺下去尽数喂了帕子。 庄月晚不张嘴。 “这参水是吊命用的,必须服进腹中,眼下七娘子张不开口,硬灌也要灌进去才是。” 庄雁鸣听得十分清楚,只是心中不舍。 李显看人不动,急得有些破音,“二爷,现在可不是优柔寡断的时候!” 药碗搁在床边案上,庄雁鸣狠狠心,一手捏住人下巴,一手拿起勺子,试图为她灌药汤。 床上的人儿皱着漂亮的眉,呛咳声声,进嘴的药汤又吐出檀口,打湿他手指。就这么会儿灌药的功夫,连苍白唇色都叫温热药汁浸润的粉红。 庄雁鸣松开meimei的下巴,瞧见两点碍眼红印。他心中已有了对策,边为她擦去吐出的药汁,边声音平静发号施令。 “你们都先出去吧。” 人很快就走干净了,房中只剩兄妹二人。 他举起药碗含了参汤,俯身凑近meimei,唇齿相依间,为她将药渡进口中。 若叫世人看见此情此景,保管大惊失色,跳脚指责此举乱了伦常! 庄雁鸣用舌尖温和却又不容抗拒地顶开meimei唇齿,一口一口将药汤喂进了meimei嘴里。 他不在乎。 什么伦理什么纲常,怎会抵得过meimei的性命重要。他巴巴地将人养到这么大了,日也思夜也盼,好不容易快该接回家了,哪里舍得眼看着阎王把她的魂魄拘走。 庄雁鸣自知此生坏事做尽。 可若真有因果轮回,合该尽数报应在他身上,不该磋磨他的月晚。 哪怕真是命中该她受的劫难,他也要替她受着。 冬季里天黑得早,雪还没完没了,簌簌下着。廊下早早点了灯,银兰守在门前,眼看jiejie端着粥碗来了,忙替她开开房门,打了帘子。 金兰入了房内,差点儿将粥碗打翻——庄雁鸣半伏在床上,将meimei整个罩在怀里似的。这样亲近,实在不像兄妹,像耳鬓厮磨的夫妻。 像什么夫妻?她稳住心神,暗暗斥责自己是昏了头,“二爷一天水米未进了,奴婢用鸡丝、火腿并笋子煨了粥,您多少用一些。” “放下吧。” 庄雁鸣没有起身的意思。 “主子爷,奴婢知道您心系七娘,可您的身子要是熬垮了,谁来为七娘奔忙?”金兰试图换下他,“奴在此守着娘子,您先歇息歇息吧。” “不必。出去。” 二爷回的斩钉截铁,毫无转圜余地。 金兰搁下粥碗,低眉应是,出门后将浑然不觉的银兰打发走了,牢牢看住门口。 meimei病重,做兄长的心里挂牵是常事,只怕被有心人看见了,又要掀起滔天巨浪。她既没法为娘子隔绝兄长的亲近,只能为娘子隔绝外人的窥视了。 思绪百转千回,风雪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