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抽出回忆
(四十九)抽出回忆
(四十九) 苏旎的回忆中断了。 消毒水的味道顽固地钻入鼻腔,窗外的天是灰蒙蒙的,像一块湿漉漉的、脏了的抹布,沉重地压盖着。雨滴细密地敲打着玻璃,滴答滴答的不停歇。 “夏轻焰……”她咀嚼着这个名字,舌尖泛起一股苦涩至极的味道。 记忆的碎片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他们之间那场始于交易,一开始就不对等,她在奢望些什么。 之前那些微不足道的瞬间,被她偷偷捡起来,像珍藏钻石一样藏在心底最深处,反复回味,都是她偷来的。 身体里连接着她和夏轻焰的微小纽带,断了,或许宝宝的出生就是不被期待的,只是她一个人的一厢情愿罢了。 是她一个人的兵荒马乱,是她见不得光的独角戏。 孩子没有了,也好。 雨好像下得更大了,哗啦啦的声音充斥着她的耳膜。她缓缓地抬起虚软的手,轻轻放在不再隆起的小腹上,那里平坦如初,仿佛什么都不曾存在过。 回忆再甜,也只是裹着蜜糖的毒药。 雨幕如织,将天地连成灰蒙蒙的一片。今天可以出院了,她独自站在医院门口,冰冷的湿气和身体的虚弱让她一阵阵发晕。 屋檐上的雨滴汇成细流,像她怎么也流不尽的眼泪和苦涩。她看着眼前车来车往,水花四溅,整个世界都浸泡在一种令人绝望的潮湿里,一如她糟糕透顶的人生。 眼前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几乎要软倒在这冰冷的雨水中。 预想中的狼狈摔倒没有发生。 先来的是梨香混着的龙涎香,接着一只有力的手臂猛地揽住了她的腰,将她稳稳地带进不怎么暖和的怀抱。黑色的伞面迅速倾斜,严严实实地挡住了她,也隔绝了外界大部分视线。 苏旎惊惶地抬头,撞进一双浅色的瞳孔的里,那里压抑着风暴, “你回来了?” 苏旎望着她,苦笑。 夏轻焰的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昂贵的西装外套肩头被雨水洇湿了一片深色,风雨打湿了她柔顺的头发,凌乱的粘在了脸颊上,她看着她,眼神复杂得像这晦暗的天气, “站都站不稳,这么急着出院干什么?” 语气却冷得像冰碴,“俞言呢?她就这样照顾你的?” 惊觉自己的语气里带着嫉妒和醋意,她拧了拧眉,“孩子没了,你们还可以再有,这么作贱自己干什么?” 苏旎不语,只是无力地靠在她怀里,汲取着那一点隔着冰冷衣料传来的令人贪恋的体温。 夏轻焰见她脸色苍白如纸,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饱涨的醋意在她胸口难以排解,不解,失望,又心疼的问道,“你就那么喜欢她?喜欢到没了她的孩子,就连自己都不要了?” “我……” 苏旎想要解释,可太多的话说不清楚,“和她没关系。” 夏轻焰闻言,下颌绷得更紧,脸色比这阴雨天还要冷,眼眶却不争气的红了,“这个时候还要维护她?” 恨她的不自爱,恨她怀了别人的孩子又弄丢了自己,可自己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心疼,藏不住的心疼,心疼她瘦了,心疼她眼中的空洞,心疼她此刻摇摇欲坠的样子。 “孩子是你的,我和她分手了,和她好久好久都没有上过床了……” 夏轻焰的孔剧烈收缩,里面清晰地倒映着她苍白麻木的脸, “你……” 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干涩,沙哑,颤抖着完全变了调,“……你.....你说什么?” 她甚至怀疑自己因为混乱的时差和高强度的工作出现了幻听。 孩子是谁的,她沉默了,难以置信的皱着眉头, 苏旎的心已经沉到了最冰冷的深渊,反而生出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她看着她脸上露出的慌乱和震惊,甚至有一丝……怀疑,她忽然觉得有些可笑,又无比悲凉。 她迎着alpha的目光,声音很轻, “我们的孩子没了…..” 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砸在夏轻焰的耳膜上,然后重重砸进心里。 她脸上的冰冷彻底碎裂,看着怀里的苏旎,她那么轻,那么脆弱,像个被雨打湿的,残破的花朵儿,好像要枯萎在她的手里了, 苏旎看着她脸上变幻的神色,看着她眼中再也无法掩饰的痛楚,有一瞬间的快感,随后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混着冰冷的雨水,滚落脸颊,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像秋风中最孱弱的落叶。 她的眼泪烫得吓人,灼烧着夏轻焰的心尖,她来不及擦拭, 她信了,信了,她们的孩子没有了,自己曾今卑劣阴暗的揣测显得她此刻更加无地自容。 “对不起……对不起……” 夏轻焰抱着她,几乎哽咽出声,一味的道歉,“苏旎…..对不起…..” 苏旎虚弱地瘫软在他怀里,脸埋在她湿透的颈窝,温热的眼泪和冰凉的雨水交织在一起,灼得她生疼。 夏轻焰紧紧抱着她,大步走向车子,侧过身,用指腹轻柔的擦去她脸上的泪水和雨水,眼神里充满了浓得化不开的心疼和自责,“对不起.....之前也对不起......” 苏旎好似看透了一样,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在心底根本没有原谅她,她疲倦了,倦于看她的深情,倦于看她的虚假,甚至是道歉,她都觉得太轻了, 她恨夏轻焰,她将自己年少时残留的一点爱恋磨光了,她恨柳颂安,她将自己当作附庸随意践踏,她恨俞言,她强加给自己的感情和道德叫她透不过气来。 “我们走吧......” 不远处的街角,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里,长焦镜头无声地对准了相拥的两人,快门声被密集的雨声完美掩盖。 苏旎蜷缩在夏轻焰的怀里,拽着她的衣服不放手,“夏轻焰,你说过,说过会让我走的……” 夏轻焰抚摸着她凸起的脊柱,眼神又暗又沉,嘴上还是温柔的承诺,“会的,会放你走的。” 后来,她没想到那一天来的这么突然,这么措手不及,她以为可以圈养苏旎一辈子。 翌日,夏家别墅里, 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她的母亲,夏竹霖将一叠照片冷冷地甩在书桌上,托着腮,漫不经心的指了指,而一旁的妈咪却翘着兰花指,端着果盘看好戏似的, 照片散开,正是昨天医院门口,夏轻焰抱着虚弱苍白的苏旎。拍摄角度刁钻,将两人之间的亲密和夏轻焰罕见的失控捕捉得一清二楚。 “解释吧,你看看你,做事也得做干净。” 夏竹霖的声音没有多大起伏,“我记得你昨天应该是在黑歌处理并购案的收尾工作。为了她回来的?” “宝贝真棒,和你母亲当年一个样,我看看这小姑娘长得…….长得挺漂亮呀……” 程雪花放下了果盘,捻着一张照片细看,打趣道,“长得还真的挺好看,你看看。” 夏竹霖接过她手上的照片,不敢多看,往夏轻焰面前推了推,“说。” 夏轻焰站在书桌前,下颌微紧,将照片叠好抓在手上,“我喜欢她。” 夏竹霖嗤笑一声,指尖点了点桌面,“轻焰,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柳家那个怎么办?” “不知道。我可以先结婚,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夏轻焰沉思了一会,退婚嘛,不可能。 “胡闹!”夏竹霖站起身,一步步走到夏轻焰面前,审视着自己出色的却显然为情所困的女儿, “你想的简单!来来来,你告诉我,这个苏旎,她除了这张漂亮脸蛋,还有什么,教你鬼迷了心窍,她接近你,难道不是看中了你的身份,你的钱?况且,你别忘了她还和柳颂安是好朋友,这种人德行就不行!” “是我睡了她的,况且她根本不是这样的人。” 夏轻焰反驳,下意识是维护苏旎。 “是吗?”夏竹霖的语气更冷,“那你告诉我,你了解她多少?哪里人,家住哪,家里几口人?” 一连串的简单问题,夏轻焰哑口无言,回答不上来, 她的父母呢?她的家乡呢?她为什么总是缺钱?为什么从未听她提起过过往? 夏轻焰慌了神,因为她浅薄的喜欢,她从未真正试图去了解过苏旎的内心世界和她的过去。 母亲冰冷的话语像一盆雪水,当头淋下。 夏竹霖看着女儿变幻的脸色,知道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她放缓了语气,却依旧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轻焰,你的婚姻,你身边的人,必须是慎重再慎重的人选。” “母亲查过了,这种人......离她远点才好。” 夏轻焰抬起头,收好照片,看向窗外依旧阴沉的天空,“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 陈雪花拉了拉夏竹霖的胳膊,叫她少说两句,再说下去,这孩子也会反驳,顶嘴, 夏轻焰是个死脑筋,认定的不撞南墙就不错了。 PS 后面老夏该查旎旎的过去了,一查吓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