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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言爱(齐线)

    

56 言‘爱’(齐线)



    晨光透过未完全拉拢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狭长而朦胧的光带。空气中的微尘缓缓浮沉,仿佛能听到时间流淌的碎音。

    霍一先醒了过来。

    意识回笼的瞬间,昨夜的一切便如温潮般涌上,细致而清晰。

    巡演归来的齐雁声后腰的旧伤,自己深夜的造访,那场起始于按摩、却失控于情欲的缠绵,以及最后......自己近乎虔诚的、试图给予而非索取的抚慰,直至两人共同坠入眩晕的高潮,然后相拥着沉入睡眠。

    相拥入睡。

    这个词让霍一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发现自己正侧躺着,手臂被齐雁声枕在颈下,另一只手则自然地搭在对方腰侧。齐雁声面向她,仍在熟睡,及耳的短发有些凌乱,几缕散在额前,遮住了部分眉眼。

    卸去舞台上的浓墨重彩与平日里的从容笑意,这张素颜的脸庞显露出岁月确凿留下的痕迹——眼角的细纹,松弛的皮肤,微微下坠的颈线。但在霍一此刻的眼中,却有种难以言喻的生动与真实,甚至是一种脆弱的美感。

    她竟然被允许留宿了。

    这不是她们第一次肌肤相亲,甚至不是最激烈的一次。但过往每一次,无论缠绵至何种境地,无论霍一如何刻意拖延,最终总会离开。齐雁声的家,像她这个人一样,对外界保持着一种优雅而明确的界限感。霍一深知这一点,并默契地遵守着这条无形的规则,仿佛一旦越界,某种危险的平衡就会被打破。

    但昨夜,在极致的温存过后,倦意如潮水般淹没两人时,霍一没有提出离开,而齐雁声......也没有示意。她只是在霍一的臂弯里调整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含糊地咕哝了一声,便陷入了沉睡。那一声咕哝像一种默许,更像一种无意识的信任,瞬间攫住了霍一的所有心神。

    于是她留了下来。一整夜。

    此刻,凝视着近在咫尺的睡颜,感受着怀中身体的温热与重量,霍一的心脏被一种陌生而汹涌的情绪填满,涨得发酸。她几乎不敢呼吸,生怕惊扰了这片刻的宁静,惊醒了这场似乎偷来的亲密。

    这个人......知道吗?

    知道霍一那些越来越无法掩饰的、超出床伴界限的迷恋吗?知道她昨夜细细吮吻她胸乳时,心底那份几乎要将她吞噬的疯狂占有欲背后,藏着怎样笨拙而汹涌的情感吗?知道她此刻凝视她的目光,早已不再是单纯的欲望探索,而是掺杂了更多、更复杂、连霍一自己都尚未完全厘清的东西吗?

    齐雁声那么聪明,洞察人心几乎是她的本能。她定然是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昨夜的态度才会格外不同,少了些游刃有余的纵容,多了些......近乎羞赧的回应?甚至最后默许了她的留宿。

    霍一的心跳渐渐加速,一个秘密在胸腔里破土而出,带着灼人的温度,几乎要烫伤她的理智。

    她好像,爱上齐雁声了。

    不是对叶正源那种混杂着敬畏、仰慕与青春期执念的复杂情感,也不是面对方欣时那种想要呵护、想要拥有的温暖爱意。这是一种全新的、更具破坏力也更令人沉迷的感觉。它源于精神上的吸引,却沉溺于rou体的痴缠;它渴望征服,却又渴望被理解;它明明知道前方可能是深渊,却依旧忍不住想要纵身一跃。

    这个认知让她感到一阵恐慌,却又奇异地伴随着一种解脱般的坦然。

    就在这时,齐雁声的睫毛颤了颤,发出一声极轻的鼻音,缓缓睁开了眼睛。初醒的朦胧让她眼神有些涣散,少了平日的清亮与距离感,显得格外柔软。她似乎花了几秒钟才意识到眼前的状况——躺在霍一的臂弯里,与她呼吸交缠。

    一丝极细微的窘迫掠过她的眼底,但很快被掩饰下去。她没有立刻挪开,只是微微动了一下,嗓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几多点喇?”

    霍一没有看表,她的目光依旧胶着在齐雁声脸上。“仲早。”她的声音也有些哑,或许是昨夜情动时喘息太过,或许是因为别的。

    短暂的沉默在空气中蔓延。阳光又移动了几分,落在床沿。

    齐雁声似乎彻底清醒了,她轻轻动了一下,示意霍一抽回有些发麻的手臂。霍一依言照做,手臂划过空气,带起一阵细微的凉意。齐雁声坐起身,睡袍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小片肌肤,上面还残留着昨夜霍一留下的、淡红色的吻痕。

    她抬手理了理头发,侧脸线条在晨光中显得有些疏离,仿佛昨夜那个在她身下喘息、颤抖、最终柔软地融化在她怀里的女人只是霍一的幻觉。

    霍一也坐了起来,被子从身上滑落,微凉的空气接触到皮肤,激起细小的颗粒。她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齐雁声的背影,心底那个刚刚破土的秘密在疯狂滋长,带着一种近乎疼痛的渴望。

    忽然,齐雁声转过身来。她的目光落在霍一脸上,带着一种霍一从未见过的、复杂的审视。那眼神不再全是年长者的从容与包容,反而掺杂了一丝探究,一丝犹豫,甚至是一丝......罕见的被动。

    “腰......有冇好啲?”霍一率先打破了沉默,声音放缓,带着明显的关切。

    齐雁声微微颔首,手下意识地按向后腰:“好多了。你嘅手法......越来越熟练。”她的话里带着一丝极淡的调侃,试图将气氛拉回安全的、熟悉的轨道。

    “熟能生巧。”霍一低声回应,目光却未曾移动分毫,“而且......係为你。”

    因为你,所以才愿意去学,去记住那些xue位和力度,去留意你每一次细微的反应,是疼痛还是舒适。后面这些话,她没有说出口,但眼神已然传递得足够清晰。

    齐雁声似乎被她的目光烫了一下,下意识地避开了对视。她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地板上:“我去冲个凉。”

    然而,在她经过床边时,霍一却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

    齐雁声的脚步顿住,却没有立刻挣脱。她低头看向霍一,眼神里掠过一丝讶异。

    霍一自己也有些意外自己的举动。她并非想阻止什么,只是......只是不想让这一刻就这样结束。不想让那种疏离感重新回到她们之间。她仰着头,晨光勾勒出她年轻而清晰的下颌线,眼神里有一种近乎固执的专注。

    “Joyce。”她叫她的英文名,这两个音节从她唇间吐出,总像带着某种特殊的、关于欲望的咒语。

    “嗯?”齐雁声应了一声,声音平静,仿佛只是等待她的下一句话。

    霍一张了张嘴,那些汹涌的情感几乎要冲口而出,但最终,她只是轻轻摩挲了一下对方手腕内侧细腻的皮肤,低声道:“冇嘢......只係想话,早晨。”

    齐雁声静静看了她几秒,忽然极轻地笑了一下,那笑容很淡,却瞬间融化了她脸上刚刚筑起的些微壁垒。“早晨,霍一。”她顿了顿,手腕轻轻一转,反而用指尖回握了一下霍一的手指,力道很轻,一触即分,“你......要唔要一齐?”

    这个邀请超出了她们以往的模式。它模糊了晨间洗漱的日常与昨夜激情的余韵之间的界限,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暧昧。

    霍一的心脏猛地一跳。她看着齐雁声走向浴室的背影,几乎没有犹豫便跟了上去。

    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洗去昨夜留下的黏腻与汗意。狭小的空间里蒸汽氤氲,模糊了镜面,也模糊了彼此的表情。她们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沉默地分享着水流和沐浴用品的香气。偶尔肢体相触,皮肤滑腻,带来一阵细微的战栗。

    霍一帮齐雁声冲洗后背,手指避开腰伤处,轻轻按摩着她紧绷的肩颈肌rou。齐雁声微微仰头,热水打湿了她的短发,水珠顺着脖颈的线条滑落,没入更深的沟壑。霍一的目光追随着那滴水珠,喉间有些发干。

    她能感觉到齐雁声身体的放松,也能感觉到某种无声的张力在两人之间重新凝聚。这和昨夜那种带着治疗和抚慰性质的按摩不同,更和以往那些充满侵略性和征服欲的性爱前奏不同。

    这是一种更缓慢、更细腻的相互试探,仿佛两只彼此熟悉又仍存戒备的兽,在湿漉漉的雾气里小心地靠近。

    关掉水龙头,用柔软的浴巾擦拭身体。霍一拿起另一条浴巾,动作自然地罩在齐雁声头上,帮她擦拭湿发。齐雁声没有拒绝,她微微低着头,任由霍一动作。

    指尖偶尔擦过她的耳廓,感受到那皮肤下的温度。霍一的心跳得很快,某种冲动在胸腔里左冲右突。

    擦得半干,齐雁声接过浴巾,自己擦拭着发尾,一边走向洗手台前的镜子。霍一跟在她身后,看着镜中那个模糊的、被水汽晕开的身影。

    然后,齐雁声转过身。

    她的眼神再次对上了霍一的。这一次,里面没有了方才的探究或犹豫,而是变得清晰、直接,甚至带着一种霍一从未在她眼中见过的......主导意味。

    她伸出手,没有触碰霍一的身体,而是用指尖轻轻勾住了霍一身上那件明显过于宽大的、属于齐雁声自己的浴袍腰带。浴袍是霍一刚才随手从架子上拿的。

    “着咗我件?”齐雁声的声音低沉,带着刚被水汽浸润过的柔软,却又隐含着一丝力道。

    霍一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松垮的浴袍,又抬眼看她,诚实地说:“顺手摞嘅。”她的心跳如擂鼓,齐雁声此刻的眼神和语气,都让她感到一种陌生的、被掌控的悸动。

    齐雁声没有松开勾着腰带的手指,反而轻轻拉了一下。霍一被迫向前迈了一小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几乎呼吸可闻。空气中弥漫着沐浴后洁净的、湿润的香气,以及某种一触即发的危险氛围。

    “霍一,”齐雁声看着她,目光从她的眼睛缓缓滑落到她的嘴唇,又再抬起来,“你琴晚......好唔同。”

    霍一屏住呼吸:“......边度唔同?”

    “好温柔。”齐雁声的指尖顺着腰带的边缘缓缓滑动,似有若无地蹭过霍一小腹的皮肤,“亦都好......失控。”她用的词很矛盾,却精准地戳中了霍一昨夜的状态——那种因珍视而生的温柔,与因情感汹涌而导致的失控交织在一起的状态。

    霍一喉头滚动了一下,无法反驳。在齐雁声面前,她的面具似乎总是很容易碎裂。

    “我......”她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齐雁声却忽然松开了勾着腰带的手指,转而用掌心轻轻贴上了霍一的脸颊。她的手掌温热而略微干燥,带着常年练习戏曲留下的、细微的薄茧。那触感真实而亲密,让霍一浑身一颤。

    “唔使讲。”齐雁声看着她,眼神深邃,仿佛能看进她所有混乱的心事,“我感觉到。”

    她感受到了什么?是那份超乎寻常的温柔?是那份几乎焚毁一切的迷恋?还是......那份连霍一自己都才刚刚确认的、名为"爱"的情感?

    “Joyce...”霍一低声唤道,像是一种试探。

    齐雁声极轻地应了一声,然后,她做了一个让霍一完全意想不到的动作。她微微倾身,主动吻上了霍一的唇。

    这个吻开始时很轻柔,只是唇瓣的相贴,摩挲。但很快,霍一便反应过来,急切地回应起来。她张开嘴,邀请对方的深入。齐雁声的舌头试探地探入,带着一丝生涩,却异常坚定。

    这个吻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不再是霍一单方面的、带着侵略性的索取,也不再是齐雁声那种包容的、引导式的回应。

    它带着一种清晰的、属于齐雁声本人的主动意味。

    霍一被这突如其来的主动弄得有些晕眩,她热烈地回应着,手臂环上对方的脖颈,将她拉得更近。她能感觉到齐雁声的手也抚上了她的后背,指尖带着些许凉意,在她光裸的皮肤上滑动,激起一阵战栗。

    唇舌交缠间,气息渐渐变得灼热而凌乱。霍一感觉到齐雁声的手滑到她的腰侧,轻轻抚摸着,然后一路向下,试探性地覆上她的臀部,揉捏着。这种感觉太过新奇,霍一的身体瞬间绷紧了一瞬,随即又软了下来。她从未想过,齐雁声会主动对她做这样的事情。

    “Joyce...”她在换气的间隙呢喃,声音已经染上了情动的沙哑。

    齐雁声没有回答,只是用更深的吻封住了她的声音。她的手继续向下探索,滑过大腿内侧敏感的肌肤,最终,指尖触碰到那片早已湿润泥泞的隐秘之地。

    霍一浑身一颤,忍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呻吟。她下意识地夹紧了双腿,却又被对方温柔而坚定地分开。齐雁声的指尖没有急于深入,只是在入口处缓慢地、带着研磨意味地打圈,感受着那里的灼热和湿滑。

    “得唔得?”齐雁声低声问,气息喷在霍一的耳廓,带来一阵酥麻。她的声音比平时更低,带着一种霍一从未听过的、暗哑的性感。

    霍一几乎说不出话,只能从喉咙里挤出模糊的嗯。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身体最本能的反应。她被这种前所未有的被动位置弄得心慌意乱,却又被巨大的、失控的快感冲击得无法思考。

    齐雁声的指尖终于缓缓探入。不同于霍一惯用的、带着某种模拟男性侵略性的方式,她的动作很慢,很细致,带着一种探索的意味,仔细地感受着内里每一寸褶皱的收缩与吮吸。她低头,吻着霍一的锁骨,然后含住一侧早已挺立的乳尖,用舌尖逗弄、吮吸。

    霍一忍不住弓起了身体,难耐地喘息着。这种感觉太陌生了,完全超出了她的掌控。她一直是给予的一方,是占据主导地位的一方,即使是在和叶正源那些扭曲而极致的情事中,她也更多是被"讯问"、被"掌控",而非像此刻这样,被如此细致地取悦。

    “啊...Joyce...唔好...”她语无伦次地求饶,却又用身体更紧地贴合对方,出卖了她的真实渴望。

    齐雁声似乎低笑了一声,那气息呵在霍一敏感的胸部皮肤上,让她又是一阵颤抖。她的手指加快了速度,每一次进出都精准地擦过某一点,带来一阵阵强烈的、几乎让人痉挛的快感。另一只手也没闲着,继续抚弄着另一侧的rufang,时而用指尖刮搔乳晕,时而用指腹按压rutou。

    霍一被这双重的刺激逼得几乎发疯,她靠着洗漱台,无意识地抓紧了身后的台沿,小臂绷得笔直。高潮来得迅猛而剧烈,像一场毫无预兆的海啸,瞬间将她吞没。

    她猛地仰起头,发出一声破碎的、拉长了的呜咽,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大量爱液涌出,沾湿了齐雁声的手指和掌心。

    高潮的余韵中,霍一无力地后仰,大口喘着气,眼神失焦地望着上方,大脑一片空白。她能感觉到齐雁声抽出了手指,然后轻柔地吻了吻她的额头、鼻尖、嘴唇。

    过了好一会儿,霍一才逐渐从那种极致的眩晕中回过神来。情欲如潮水般退去,理智回笼,带来的是更加复杂难言的心情。

    她转过头,看向身边的齐雁声。对方也正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探究?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类似于满足的神情?她的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晕,呼吸也比平时急促些,但整体依旧维持着那种惯有的、让人看不透的平静。

    霍一的心情瞬间跌落谷底。

    刚才那一切...是什么?是出于一时兴起的尝试?是对她昨夜"服务"的回馈?是一种...更高段位的、游刃有余的掌控?因为她察觉到了自己的迷恋,所以用这种方式来提醒她,谁才是真正能掌控节奏的人?还是...一种怜悯式的施舍?

    巨大的失落和羞耻感席卷了霍一。她一直以为,在这段关系里,即使对方年长、阅历深厚,即使对方是那个被无数人敬仰的艺术家,但在rou体层面,至少自己是那个强大的、给予的、甚至带着些许凌虐快感的主导者。

    她用那些情趣玩具,用那种近乎粗暴的方式,某种程度上也是在试图确认自己的力量,确认自己能够"占有"甚至"征服"这个看似不可逾越的对象,以此来平衡内心那些因仰望而产生的卑微感,因求不得而产生的焦虑。

    可刚才,齐雁声仅仅是用手指和嘴唇,就如此轻易地让她溃不成军,让她展现出全然被动、脆弱、乃至失态的一面。这彻底打破了她虚假的自信。

    更让她心情复杂的是,她发现自己内心深处,竟然并不排斥这种感觉,甚至...有一丝隐秘的欣喜?因为这种"被主动",这种"被需要",即使是rou体上的,也让她感觉到自己不仅仅是单方面的欲望投射,不仅仅是一个好用刺激的床伴。

    这仿佛触碰到了她心底最深处、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渴望——渴望被真正地"看见",渴望被真正地"渴望",而不仅仅是被当成一个模仿男性的、工具般的存在。

    这种认知,尤其是对齐雁声、让她感到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