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祝您好梦宿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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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室里笼罩着一股低气压。 这间私立医院里的会议室一年到头也用不上几次,最近两个月却不间断地连轴转。 来自世界各地顶尖脑科学领域的专家汇聚一堂,试图讨论出一些并不存在的治疗方案。 自从两个月前那位患者被宣布脑死亡之后,他们所有人,便被“请”到了这里,然后再没能离开这栋医院大楼一步。 那个男人从始至终只是静静地坐在角落,不发一语。 这群顶尖专家早就见过不少高官政要,却没哪个人有这般的压迫力。单单是往那一坐,整个会议室的氧气都像是被挤压了出去,所有人拼命试图拿出最好的治疗方案,但又被一一否决,仅有的几次尝试也都以失败告终。 脑死亡患者的治疗至今依然是医学界难以突破的顶尖难题,如果真有办法他们也早就拿出来了。 今天新来的团队是来自哈佛的边缘科学领域研究组。 各位专家表面客气,实则心里已经唉声叹气。 这个团队其实早有名气,他们上一次造成轰动的研究内容是通过连接活人与尸体的脑电波,尝试读取尸体大脑中储存的记忆。 尽管这项技术如今被广泛应用于刑侦及情报领域,然而这种读取是单方面的,被读取过的尸体大脑会化成一滩焦糊的液体,无法进行二次修复。 如今他们居然想把这项技术用在活人身上…… “你们的研究我了解过,风险太高。”乔纳森博士皱着眉,忍不住开口。 “这是目前唯一可行的方案。”正在对着PPT进行讲解的年轻研究员看起来不过30出头,作为博士实在是非常年轻。 再听听研究的内容——通过脑电波同步引导重构生物电信号修复脑域崩溃导致的脑死亡。 每个字听起来都很科学,连在一起就让这些专业人士直皱眉。 “别的我就不说了,做过临床试验吗?”里奇博士同样不看好他们的研究。 “我早说过,”那年轻人表情没有半点不耐,“我们的实验要求非常苛刻。参与者需要满足两个条件,一是需要刚刚脑死亡不久,且生命体征和身体状况维持较好的实验体。这一点我已经确认过了,患者除了脑死亡之外身体非常健康,甚至连肌rou萎缩都控制在了极小的程度,这对我们来说非常有利。” “第二,我们需要一个能最大程度刺激患者情绪,引起生物电信号波动的被实验者。同时他需要需要具备强大的精神力与身体素质。”他单手示意坐在角落的黑衣男人,“Favino先生就非常符合我们的要求。” 在场所有人倒抽一口凉气。 乔纳森博士一口黑咖啡喝到一半,听到他的话呛了一口,咖啡液从鼻子里喷出来,他顾不得形象的用手帕抹了一把脸就跳了起来:“你打算让Favino先生做你的实验对象?” “没有比这位先生更合适的人选。”他用热切的眼神看向黑衣男人。 黑衣男人倒是没多大反应,只是双腿交叠换了个坐姿,绿色的眸子平静的注视着他展示出的实验记录,淡淡开口说出了今天的第一句话:“在过去的试验里,成功率有多少?” 年轻研究员自信的开口:“百分之五十!” 没等其他人质疑,乔纳森博士忍不住爆了句粗口:“Fu*k!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数据是怎么来的。” 年轻研究员见没能蒙混过关,也有点尴尬,但他马上重振旗鼓,猛地一拍桌子,语气狂热:“一成一败,就是五成!数据没毛病!” 里奇博士没理那研究员,而是转向了黑衣男人:“Favino先生,相信您也知道,样本容量只有两例的情况下,是无法视作概率的。并且他们还掩盖了最重要的一点,”他转向研究员,“据我所知,你们的实验进行过上百次,这还仅仅是我得到的数据。” 他是Favino先生的私人医生,他需要对自己的患者负责。 年轻研究员马上辩解:“那怎么能算!那些弱鸡连深层意识海都没进去大脑就爆炸了,这种结果根本不算是进入了实验,当然也不必计入实验数据。” 场面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 在场的专家大概这辈子都没听过如此一本正经的谬论 里奇博士勉强开口:“所以你们一共进行了多少次实验?我的意思是全部阶段包含在内。” 年轻人耸耸肩:“排除掉早期使用初代设备的实验体,我们一共对1624人进行了实验,当然了,其中的812人是脑死亡者。” “你们从哪找来的志愿者?”乔纳森博士怀疑道。 表面上看是1624名实验对象,实际上换种角度,也可以理解为足足1622人死于了这次实验。 然而他们依然能源源不断找到参与者,这在科研领域是不可能实现的,显然违背了人道主义,这样的研究本就透露着某种危险的信号。 “老头儿,知道的太多对你没好处。”年轻人对他呲呲牙,“Favino先生了解我们的项目。” 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乔纳森博士叹了口气,这种反人道的实验向来是不被允许的,然而在某些黑暗链条中,只要利益足够,确实再普通不过的一环。 黑衣男人点点头:“我需要了解那两例案例的全部细节。” 年轻研究员马上狗腿的躬身递上了一份资料。 黑衣男人从他手中接过资料,纸张轻微的摩擦声,成了会议室里唯一的声音。 第一组实验对象是一对情侣,年龄在20出头,两人分别是普林斯顿的硕士与耶鲁的博士,女方因为车祸导致脑死亡。 实验内容只简简单单写了一页,在实验中,研究人员监测到两人成功潜入了深层意识,这意味这他们已经在一定程度上产生了接触。然而因为未知原因,作为进入方的男性被实验者表现出了极度的恐惧,并不断试图挣脱潜意识,最终意识崩溃,双方当场死亡。 修长白皙的手指翻到了下一页。 目光落在那一行的名字时,他的指尖停了半秒,几乎不可察。下一瞬,他已神色如常地翻过纸页。 第二组实验对象则是一对母子,母亲是一位普通的美国底层单身mama,靠打多份工维持家用,她的儿子与她一样,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特质。 这一组实验内容要详细的多,大概是得益于实验成功,在监测数据的基础上很大程度上加入了被实验者的经历自述。 这对母子中的母亲脑死亡后,32岁的儿子选择了接受实验。 据他陈述,在进入实验后,他进入了另一个世界,重新体验了出生到成长的全部过程。他的母亲忘记了他的存在,而他则背负着所有记忆,获得了重活一次的机会。他完成了母亲的所有遗憾,获得了事业成功,他的母亲不必再为生计发愁,而他也完成了心愿,陪伴母亲到了最后一刻。 弥留之际,这位母亲终于恢复了记忆,母子抱头痛哭。两人成功苏醒,这位儿子如今也成为了一位优秀的企业家。 这位企业家他的确有所耳闻,但有一处让人无法理解。 “他在实验中掌握了从前并不了解的技能,这并不合理。” 潜意识来源于人脑真实的信号,如果仅仅是连接两人的潜意识,那么理论上人无法掌握超过自己理解的技能。 年轻研究员将PPT翻了几页,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人具有表层意识,深层意识和潜意识,一旦频率对齐,人们就能进入同一个意识场,就像几个人同时调到同一个电台频道。这种潜意识场会在整个人类群体意识中无限延伸。” “荒谬!”对面的专家拍案而起,面色铁青,“你这是在制造集体幻觉!” 研究员眼里却闪过一抹讥讽:“幻觉?不……那是最真实的东西。那里不是你的,不是我的,而是所有人的——集体潜意识。” 他声音渐渐压低,像是在呢喃,又像在蛊惑,“我们一直以为记忆只属于个人,可在那片深海里,你能听见别人的心跳,能看到他们没说出口的恐惧,甚至能……取走它。” 会议室一瞬间鸦雀无声,几位老教授脸色骤变。 比起科学,这更接近玄学的范畴了。 “你疯了!”有人颤声,“这完全是反人类!” 研究员没有再辩解,只是笑了,笑容里带着一丝得意。 黑衣男人看完了资料的最后一页,指尖在资料页上轻轻敲了敲。 会议室里顿时安静到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在等待他的裁决,仿佛过了整整一个世纪,他才抬起眼,语气依旧平静:“实验准备需要多久。” 专家们的下巴掉到了地上。 年轻研究员夸张地单手放在心口,微微鞠躬行了个骑士礼:“如果您做好了准备,我们可以在24小时内开始试验。” 男人点点头,转身离开了会议室。 空旷的空间内一时仅剩下年轻研究员哼着歌收拾资料的响动。 专家们面面相觑,谁都没看懂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们只知道那位先生轻易接受了一个近乎谋杀的实验,谋杀的对象还是他自己。 —— 医院顶层天台,视野空旷,男人播出了一串号码。 对方似乎知道他会打来,接的非常快,一接起来便自顾自地噼里啪啦讲了了一大串,男人眼中情绪晦暗不明,“我知道了。我需要你我做件事。” 电话那边的人反问了句什么。 “是。”男人回答道:“事成之后,我会兑现承诺。” 男人挂断了电话,从口袋中拿出一盒香烟,烟盒里已经少了几根,他抽出其中一根,夹在指尖犹豫了两秒,最终还是点燃了。 他只吸了一口便不再继续,而是注视着香烟静静地燃烧,白色的烟气一缕缕晃晃悠悠的升起,最终消散在夜空中。 医院后是一片静谧的林地,在寂静的深夜里时不时传来几声鸟鸣。 没有人知道这一刻他在想什么。 —— 哈佛大学地下的某间秘密实验室内。 一群研究员有条不紊的将各种各样的粉末和液体加入两台巨大的浴缸。 说是浴缸或许不太贴切,因为它又有点像某种核磁共振仪,浴缸内部各种接口线路排布的密密麻麻,上面带着一圈巨大的桶形环状装置,同时浴缸上还有一圈透明的玻璃盖,上面同样整齐排布着各种精密结构。 几名专家正在对药物做最后的确认。 一身黑色风衣的男人带着一身冷气走进实验室时,乔纳森博士正不顾风度的指着研究员加入的粉末大吵大闹。 年轻研究员转头瞧见实验的主角已经到场,对他微微欠了欠身,依然是夸张的戏剧性动作。 “这个剂量的麻醉剂足够麻醉一头霸王龙!你们怎么敢……怎么敢……” 乔纳森博士的声音几乎掀掉屋顶,他憋了半天最后道:“这完全是谋杀!” 年轻研究员好脾气的拍拍他的背:“在我们这,这是正常剂量。哦,你没看到最后一项吗?” 乔纳森瞪大眼睛,扫到清单上的“LSD”震惊的声音都变了调:“上帝在上,这太反人道了!” 年轻研究员眯起眼,似乎在回味那种极致的快感:“LSD,一点点就能让人看见不存在的世界,是不是很酷?”他想了想又补充,“黑市上这玩意有价无市,Favino先生,这批用下去我们的经费就不多了……您看……” “这是一类管制毒品!几十微克就能让人产生幻觉,如果用你这剂量,没人活得了!”里奇博士脸色铁青,死死盯着研究员。 年轻研究员耸耸肩:“我们追求的是结果。” 里奇博士却异常坚持:“如果你们还需要Favino先生出资,就不该使用这个剂量的药物,你们会害死他!” “这对我们的实验来说是必须的!我不想跟你争这个,我们保证对投资人负责。” 乔纳森博士跳了起来:“一群疯子的保证有什么用!” 见两人有动手的趋势,周围人忙将两人分开。 男人从进门起便不发一语,直直走向了紧挨着其中一台浴缸的病床边,此时他的手指正轻轻抚摸着病床上散落的柔软黑发,脸上不带任何表情,安静的看着这一场闹剧。 里奇博士看了男人一眼,似乎犹豫着该不该说,最后还是咬咬牙,他的职业cao守不允许他对人命不负责任:“我得提醒你,Favino先生的精神状况与用药情况你们到底有没有确认过?” 年轻研究员撇撇嘴:“一点精神药物罢了,影响不大。” 在他们的用量下,原本已经是大剂量的精神药物确实只能算是一点。 “两个月前我已经给他加大了剂量,但他的解离症状并未缓解,恕我直言,他的精神状况并不允许参与你们的实验。” 里奇博士试图讲道理。 “那你更应该思考一下自己的能力问题。” 年轻研究员翻了个白眼。 一旁的专家急忙按住了也有动手趋势的里奇博士。 一群人争执不休,最后所有人再次看向了一旁安静看着的男人。 黑衣男人终于抬眼,声音冷淡:“我需要做什么?” 专家们顿时怒其不争。 年轻研究员喜笑颜开:“这边请,都准备好了。” 男人点了点头,俯身将床上的人抱起。 他动作却轻得不可思议,仿佛怀里的是一件易碎的瓷器。 哪怕是在细心的照顾下,她的体重也轻了不少,露出来的皮肤带着一种病态的苍白。 她此时只穿着一套白色的内衣,长长的黑发披散在苍白的肌肤上,脸小了一圈,配上高挺漂亮的的五官,像一具精致的人偶依偎在他怀中。 浴缸水面冰冷,由于药液的作用微微泛起一层白雾。 触碰到冰冷的水面,男人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 男人用手小心翼翼的托着她的头,从脚开始一点一点将她缓缓放入浴缸。 大量药物与水的浮力让她轻易便浮在了水中。 研究员上前在她身上附上各种监测仪器。 专家们安静如鸡的看着直到合上罩子,他们也没有注射药物清单中的任何药物,顿时松了口气,然后马上又更加紧张。 他们本以为那是双人份的剂量,但如果其中一个人不需要注射……他们看向男人的眼神顿时惊恐了。 不愧是拉斯维加斯的皇帝,对人狠对自己更狠。 等到设备完全关闭,男人慢慢脱掉了外衣,黑色的风衣被他随手搭在一旁的椅背上,随后他解开了衬衫的领口。 那几名专家还试图再劝劝,最终被男人一个眼神打断。 好好好,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他们知道这是劝不成了,只能纷纷退到了一旁,默默围观杀人现场。 男人脱到只剩一条内裤,随后长腿一迈进了浴缸,身体接触到冰冷的液体,他的神情没有一丝波动。 年轻研究员递给他一包药片和一个玻璃杯的清水。 专家们看着他将药片倒入口中,仰头将水一饮而尽。 得了,这是彻底没救了。 男人微微靠在浴缸边等待药物发挥作用。 几名研究员拿着大大小小的针管开始在他身上一一注射,五颜六色的药业缓缓被注入血管,男人静静感受冰凉的液体伴随着刺痛被推进身体。 最后,年轻研究员从一旁的另一台巨大的仪器上抽出一束导线,导线的末端连接着一把十几厘米长的钢针。 专家们目瞪口呆的看着研究员在男人头部,颈部一一插入钢针,顿时感觉后颈发凉。 几个老头这辈子没见过这么离谱的事,想到他们马上就要摊上人命,还是这么个活神仙的命,人已经麻了半截。 随着最后的生命检测设备安装完毕,一旁的机器屏幕上开始出现了各种各样的波形与实时数据。 药物开始发挥作用,男人双手交握置于腹部,安详平静的浮在了浴缸中。 专家们不由得围到了生命检测仪前。 年轻研究员最后来帮他盖上了盖子,他的指尖顺着透明玻璃轻轻划过,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奇异的光。 “祝您好梦——宿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