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酸意

    

酸意



    徐珩最近感觉有些头痛。

    走廊上每次路过1班,他总是习惯性往里面瞅一眼,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后,在徐缓脑袋上停留一会儿,再转过头往前走。

    不过在最近几天稀松平常的观察meimei日记中,混进来一个稀奇古怪的东西。

    几次观察中,那个长着一张人脸的家伙好像一直盘踞在meimei的前后或者是左右。

    讨厌的不会看人脸色的飞虫自说自话地“张牙舞爪”着,趴在课桌上休息的meimei好像很能忍,她好像说了什么,那只虫子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臂膀垂下,爪子握在那个桌子的桌角上。

    恼人的身影视野中的一大块黑色的污斑。

    他和她上次吵架好像就是因为某一个男生。

    徐珩的神经紧绷起来,仔细地把那个男的外貌扣下来,记在脑中。

    徐珩心里不免开始比较,从身高到肤色,他能看到的地方。他没问过徐缓的理想型,只能根据她小时候喜欢过的小说男主的类型来看。

    可实实在在比较过后,徐珩又对自己感到一阵无语,这种幼稚的攀比只是徒劳的内耗。如果两个人之间是真的喜欢,谁又在乎这些并不客观的标准。

    看样子,晚上又要找理由和meimei聊聊了,还要找她分析分析上次月考的成绩。

    又是考验话术的一天呢,这次可不能把她惹毛了,好不容易才慢慢好回来,她的笑脸他还没见过几天。

    走廊墙壁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过曝,白得刺眼,徐珩现在大脑一片空白,他强迫自己大步往自己班级走,叹了口气,又要给自己上强度了。

    脑子里揣着事,在外人眼里的徐珩一天显得很沉默,和身边人聊天的时候都有点心不在焉的,时不时容易走神,嘴唇抿着,看起来好像心情不好。

    晚上切菜的时候,徐珩在第二次差点切到手指的时候,果断掏出口袋里的黑框眼镜规规矩矩戴上。眼镜架在鼻梁上,眼前的图像变清晰一点,他也集中了点精神继续切菜。

    他度数不深,小100多度,眼镜只有在学习的时候会戴,日常嫌眼镜麻烦就不戴。

    吃饭的时候,徐缓从“蛛丝马迹”里发现了些不对劲。

    她夹起一筷子青椒炒rou丝塞进嘴里,嚼了嚼后,看向对面低头吃饭的徐珩:“不淡吗?”

    徐珩愣了愣,筷子伸过去也夹了一块青椒丝:“淡吗?”

    “你嘴里面藏盐了?私家调味?”

    徐珩嘴里还嚼着,徐缓又把筷子伸向了另外一盘番茄炒蛋。

    “哥。”徐缓把筷子放下。

    还在麻木重复咀嚼动作的徐珩停下来,抬头应了一声:“嗯?”

    “你是不是学校试卷的油墨吃多了?”

    “啊?”徐珩不解地皱了皱眉,又把筷子伸向番茄炒蛋。

    “不用再试了,你味蕾已经因为繁重的学习压力变异了,你知道吗?正好拿您这个例子向教育局举报我们学校肯定能成功,感谢您对大家的付出。”徐缓挡住徐珩的手,一脸语重心长,眼神中还带着对这位同志“英勇就义”的“钦佩”

    一堆无厘头的话把徐珩砸得更加摸不着头脑,他想了想后表情变得复杂,站起身端起那两盘菜走向厨房倒掉:“行了,我知道炒坏了,倒是你,迫不及待找这些话来损我。我再炒一份好了。”

    徐缓倚在椅背上,弓起腰慢悠悠地伸了个懒腰,胳膊往后伸,能听到骨骼作响的咔咔声。她惬意地吐出一口气:“哪能啊,我真以为你变口味了,再说了,少油少盐也健康啊。你不老说我吃膨化食品不健康吗?健康达人也要以身作则啊。”

    厨房里的爆炒声很响,铲子碰撞铁锅发出嚓嚓声,烟火气消弭在空气中。她的话轻飘飘在空中荡了荡,没有回应。

    “你就可劲损我吧。饭是要吃的,活是不干的,话是一句不少说的。”经过徐缓不痛不痒的调侃,炒菜的时候徐珩反而觉得轻松了许多,端着两盘菜从厨房里出来,稳稳当当把碟子放在餐桌上。

    刚炒好的菜看着就是香,徐缓手上利索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鸡蛋吃。

    “胡说八道,”徐缓说话含含糊糊的,又拿筷子尾指了指墙上贴的值日表,“我不是也刷碗的吗?有凭证可证明我的清白。”

    “是是是,你快吃吧,这个点吃完饭已经有点晚了。”

    吃完饭,趁着徐珩洗碗,徐缓赖在沙发上,拿遥控器开电视,随便找了个陈年节目,舒舒服服窝在沙发上玩手机。

    凉意从脸上一滑而过,她仰起头去看,看到了低着头的徐珩,还有那只作乱的湿漉漉的手。

    四目相对。她的脸很快就感到有些热,感觉此时此刻的自己就像一块经过日光沐浴的鹅卵石,温度要争先恐后把那点湿意蒸发。

    “又开电视又玩手机,惬意哪?”

    “大抵我就是个享乐的命吧,只能忆甜思更甜。”

    “呿,别玩了。你先去洗澡。”他抽了一张茶几上的纸巾把手擦干。面对徐缓外放的懒惰的攻击,他的催促也显得有些疲态。

    “不要,我要再玩一会儿,你先去。”

    “别懒,你快去。”

    “哎,不要,你去吧,我要再休息一会儿。”

    “再懒下去要被懒虫蛀出洞来了。”

    “我就喜欢满身都是洞洞。”

    徐珩见她执拗,伸手拽住她手机的上面,就把她手机抽出来了。

    本来还沉醉在游戏的徐缓有些恼了:“干嘛啊?你就不能先洗一回吗?我不明白为什么每次都要我先洗?”

    手里的手机运转地有些热,服帖地熨着手心。徐珩低着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那些肮脏的小心思该怎么在这种直白的问题下被掩饰。

    不能支支吾吾,那样反而显得可疑。他的脸差点急红,最终想出了个很一般的理由:“因为我还要打扫一下客厅,你如果想后洗的话那你打扫好了。”

    徐缓蔫了,不吱声了,乖乖去房间抱上睡衣去洗澡了。

    面对懒鬼,果然还是要用勤快打败啊。侥幸解困的徐珩如释重负地坐在沙发上,第一次为自己是个勤快的人而感到庆幸。

    冲完身上的泡沫,徐缓关掉花洒,狭小的浴室只有一个小小的排风扇,洗久了像蒸桑拿,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噎人,湿热的水蒸气吸到肺里恐怕会遇冷积水。

    她从下往上套睡衣的时候想到了什么,把胳膊上的衣服扯了下来,转身走到洗漱台面前。

    镜子只能照到腰一半往上的位置,她的手指从肚脐往上滑,手掌又弯成一个碗状,兜起一边的rufang往上提了提。

    身体还是热的,手已经冷了下来,淡粉的rutou因为触碰在渐渐变得轻薄的空气里挺立着。

    会不会有点太瘦了,好像胸也有点干瘪。她捏了捏,乳rou是硬的,不是软绵绵的那种,不像云朵,硬的像石头。

    看了也没用,越看越泄气。

    徐缓转身又从衣篓里把睡裙拿起来套上,她之前抱徐珩的时候有特意感受一下,徐珩身上比较结实,虽然穿衣服看着比较清瘦,但在家里常常干活,身上还是有点肌rou的。

    打开浴室门,清凉的空气迎面扑来。原本垂头丧气的徐缓觉得自己现在是死人微活了,拖着脚步走到茶几边上拿了手机,想麻溜溜地滚回房间emo。

    徐珩去阳台抽了一条干毛巾,走过去把徐缓的湿头发裹上,揉得很轻,注意不让粗糙的毛巾蹭到她的脸上:“记得要擦干头发才能睡觉,回房间先别玩了,把英语月考试卷抽出来,我到时候陪你看看。”

    徐缓站定,微仰着头由着他忙活自己头上的事,声音听起来有些有气无力的:“巧了,没带。”

    “我带了,我把我那份给你看,你告诉错哪些题就行。”徐珩像是早有预料,手上的动作从呼噜变成不紧不慢地顺着头发一遍遍往下擦。

    “错题忘了。”

    “别扯,这试卷刚讲的。”

    “我们班英语老师比你们班讲得快啊,十天前就讲完了。”

    徐珩有些无奈,meimei是个赖皮鬼该怎么办。

    “徐缓,以后能少用夸张的修辞手法吗?十天前还是10月6号,还在放假,试卷还没批完,分数还没下来好吗?”

    “不信?”徐缓头往下躲了躲,脱离他手的掌控,扭过头去瞅他。

    徐珩把毛巾挂在她头上,两边垂到她的腮帮子。他手拿起一边的换洗衣服:“正经点,我去洗澡了,你回房间先复习一会儿今天学到的内容。”

    徐缓人生中奉行一个信条,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虐待谁也不能虐待自己,本着唯物主义的精神,反正也不知道有没有下辈子,能多享一分钟福就多享一分钟。

    事先打过招呼的徐珩收拾好自己去敲门进徐缓卧室的时候,徐缓躺在床上昏昏欲睡,半边脸颊埋在床单上,两条胳膊高举过头顶。

    扰人清闲不厚道,谁让她是meimei。

    徐珩敲了敲桌板,徐缓没醒。

    “徐缓,醒醒。”

    徐缓慢吞吞地翻了个身子,大咧咧地趴在床上,和他煎鱼的时候用铲子给鱼翻了个身一样。

    “徐缓,起床了,要迟到了。已经来不及吃早饭了,你晚了我就不载你上学了。”徐珩诓徐缓面不改色。

    “啊……?”徐缓后知后觉醒了,“徐珩……你行行好,别折磨我了。”

    刚洗过澡的清爽让徐珩保持着精神,他抱着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你很困?”

    徐缓扯过脑袋下的枕头压在脸上,柔软的触感让她更加沉醉在梦乡:“废话,你长的两只……眼睛是摆设吗?同是高中生,相煎何太急……”

    “我急不急倒无所谓,你英语成绩总是波动,它看着挺急的。”

    “我真是求你了。”话虽这么说,徐缓还是强撑着爬起来,一点点挪到床旁边的书桌上趴着。

    徐珩把卷子展开在书桌上,拔开直液红水笔的盖子,先找了阅读理解C的错题,从原文中勾画出依据,耐心地解释:“你看,这道题是细节题,从这里可以得出……不过,这道题A和B选项确实有两个超纲词汇影响理解,我解释给你听……”

    好没意思,有意思的徐珩沾上了题目也变得没意思了。

    脑袋好像重如千斤,坠着她往下掉,眼睛睁不开,粘起来就好了,粘起来……

    徐珩本来还讲着,一看她状态不对,手托起她的脸,往上扶了一下她的脑袋:“去洗把脸,精神精神。”

    “这是不精神的问题吗?这是因为内容太枯燥了,好吗?”

    “枯燥吗?那我怎么没把我自己讲困?”

    “那是因为你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好吧?总不能自己砸了自己的招牌。”

    被她的一套诡辩整得无话可说,徐珩手中水笔顿住的笔尖染开一朵墨晕:“那我们说点有意思的?”

    偷摸趴回书桌上的徐缓又有点要睡着了:“什么有意思的?”

    “你上次和我说你没谈恋爱。”

    “是,怎么了?”眼皮怎么那么重,脑子也不能好好思考了,徐缓感觉自己好像吞下了浆糊。

    “是有人……在追你吗?”

    徐缓笑了,贴在书桌上的脸扬起来半边:“问这个干嘛?”

    “什么叫做问这个干嘛?我不能……就是问问你?”徐珩本来酝酿了一天的说辞被她出人意料的态度打乱了,怕越说越错,斟酌着词句的样子反而显得有点窘迫。

    她又笑了,却没有回答。

    徐珩抿了抿唇:“是上次你出去一起吃饭的那个人吗?”

    “不知道。”

    ”徐缓……”徐缓不正经的态度显得自己现在特别像吃饱了没事撑得,徐珩有些发燥了。

    ”你突如其来问这个问题干嘛?”她挑眉看他,既上次收尾不算好的吵架之后,她原以为那件事就不会再被提了。

    ”高三……最重要的就是学习。”

    ”身边很多人谈啊……”

    “你是你,他们是他们。”

    “那我们是我们吗?”

    徐珩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我们只需要做好我们自己的事。”

    “什么叫做自己的事,你现在心里只有学习吗?”

    “你现在是想恋爱了吗?是有喜欢的人还是单纯地只想找个人恋爱?”

    在徐珩的视角看来,早上生气着急,白天事事糟心,晚上自己还没问出来什么,先是被噎了一下,没想好怎么回答,不分好坏先眼疾手快地逮住一个烫手山芋扔了出去。

    徐缓不知道该怎么说,简单的问题却不能答出自己的答案。

    “徐珩,即使我不想告诉你,你也不能追着我问,这是我隐私好吗?”

    “所以你不想告诉我是为了什么?”

    “笨蛋吗?我不是说了这是隐私吗?”

    就那样的一个普通人,徐缓能喜欢他什么?

    徐珩打心里不愿意去想那样的场景,心里郁闷,皱着眉说起了气话:“隐私,隐私,你干脆把我也隐了算了。”

    “行,以后你打我面前经过,就把你当透明人。”

    “你看哪个透明人会给你做饭吃?”徐珩翻了个白眼,把椅子往徐缓远的地方挪了挪。

    “谢谢您不理之恩。”徐缓装模作样作起了揖,夸张地从床上站起来,朝徐珩那个方向弯腰。

    唇枪舌剑的战斗后进入了中场休息,漫长的沉默中,徐珩越想越觉得委屈,看了看桌子上的钟又觉得时间太晚了,从椅子上起身要回自己房间。

    一年n度的打嘴炮“比赛”好像又要以徐珩的战败告终了。

    “徐珩。”

    “透明人”还在往前走,低头绕开了横在面前的椅子

    “徐珩。”她声音有些不满,尾音也拉长,短短的两个字被读成长长的一句话。

    “透明人”走得很快,她喊了两声,他已经走到她房间门口。

    “哥,哥,哥哥。”几声急促的呼唤从背后去拥抱他。

    “透明人”像是终于满意了,偏过头去看她,声音还是凉凉的:“怎么了?已经晚了,你不是想睡吗?继续睡吧。”

    “你过来。”徐缓的眼睛盯着他的时候,一瞬不瞬,像两颗熠熠生辉的黑宝石。

    徐珩缓缓走过去,凑到她旁边的床沿上,刚刚弯下一点腰就被她圈住了脖颈,他下意识直起腰,徐缓整个人就挂在他身上了。

    他的手扶起她两条腿固定在他腰间,一条胳膊环上她的腰牢牢抱在怀里,另一只腾出来的手顺着摸了两把她的头。

    很久没有这么抱过了,肌肤相贴的满足感溢于言表。直到做到了牢牢抱稳,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要去问:“干嘛?”

    “不干嘛。睡前整个这个不行?”被徐珩一整个抱挂在身上,徐缓被怀抱噎死的同时感受到充实的温暖,她轻轻叹了口气。

    “我的胳膊,手还有腰累。”

    “年纪轻轻,你就这么虚?”开起黄色玩笑真是发狠了,忘情了,连一瞬间谁是谁meimei,谁是谁哥哥也顾不上。

    话音刚落,徐缓就感觉腰上的那层束缚紧了很多,落在颈边的那颗脑袋顶上了她的脑门,那明显变灼热的呼吸提醒着她两人之间缩短的距离。

    “听起来什么话都可以说出口,是吗?”

    “那我问你,如果硬要你选的话,那个人和哥哥,你选哪个?”徐珩好像也是被激得糊涂了,额头死死顶着她脑袋,guntang的温度通过颅骨上那层薄薄的皮肤传给徐缓,那双如湖水般平静的眼睛此刻也像装满了妒火和岩浆。

    “哪个?”

    “什么哪个?”

    “哪个人?”

    “就是那个像虫子一样待在你身边嗡嗡叫的那个,不用想了,最烦的那个就是。”徐珩像是有点不耐,过多去回忆那些细节让他难受地有些呼吸不畅。

    徐缓笑了:“你不高兴就是因为这个?”

    他诚恳地点了点头,复杂的感情此时此刻被单纯的高兴还是不高兴所概括:“你上次和别人出去吃饭,其实就是和他对吗?”

    “是。”

    “他喜欢你也不该这么做,高三不适合恋爱。”

    “说不定人家只是为了给我留下个好印象,然后高考完了再找我谈恋爱呢。”乐于欣赏他此时此刻的疲态,她不嫌添乱地为那个人“开脱”。

    徐珩说话已经带了点着急,抱着她腰的手也不免收紧:“他已经影响到你,影响到我们家了。”

    “离那个人远点吧,念念,哥哥怎么会骗你。”

    她不说话,他认栽,言辞恳切地再重复一遍。

    一遍又一遍,嘴唇一点点贴近她,直到靠在耳廓,把嘴里的话喂给耳蜗听。

    吐息好热,熏得脸麻麻的,她感觉就要晕倒,可能是困得不行的脸被徐珩看到了,她的身体被徐珩放下来,被安置在被子里,一只手先是轻轻抚过她的脸,又帮她把两只眼睛阖上。

    好温暖,被子软绵绵的,像是在云端上。

    额头上有个东西慢慢落下了,像是一个软软的印章,停留了一会儿,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叹息和一句有些模糊的话。

    “答不答应哥哥?”

    “嗯。”她轻轻哼了一声,翻过身,投身于更柔软的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