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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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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三一班的班主任梁文在暑假在机缘巧合之下接触了衡水作风,对此大为欣赏并试图落实到最后一年的教学实践中。

    终于在一次班会课上,当老班在黑板上写下了“不负韶华”这四个字并慷慨激昂地在讲台前发出“最后一年不拼,什么时候拼”的号召时,坐在底下偷偷写数学教辅资料的徐缓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班级里其他人也各做各的事,丝毫没嗅到危险的味道。

    班会课嘛,要么水要么卷,反正没人听班主任讲话,除非是闲得无聊。

    “早自习必须站在走廊里背”这项规则出来的时候一开始只是引起了小波人的警惕,更多底下的人还在懵懵然问同桌刚刚发生了什么,紧接着“早上必须提前到校五分钟开始复习”,“周六历史大晚自习考试”“单周末原本休息的大课间改为英语和语文”等一系列规则把教室炸了个万籁俱寂。徐缓托着腮帮子犯愁,这大周可是还有月考啊,日子真是过不下去了。

    徐氏兄妹正在就读的高中是一所私立高中,老师都很拼,因为没有编制只能拼自己的能力。这所学校的学费相比普通公立高中较高,一年要34000。初三临近中考的几次模拟,徐缓都考的不赖,徐珩成绩更好,稳在前十没掉。这所学校招生办每年都提前挖人,看到了就给他们父母打了电话。

    徐缓当初看这个学校不错就撺掇着徐珩一起选,他没异议。所以中考前父母就替他们签了协议,放弃了其它选项,免了三年学费。

    “站在风口上,猪都会飞。”在高三这个兵荒马乱的年头,1班新型改革的霸王模式很快就在年级部出了名,始作俑者——班主任也出了名。其他班的学生看到一班“无人生还”的惨样无不叹息,同时暗自祈祷自己班主任不要乱学。

    徐缓没觉得在走廊里背书有多大效率,吵就不用说了。他们这个文科实验班本来就没多少人,还有两三个因为不舒服请假坐在教室里背书。剩余20多个人站在大走廊里,有人蹲有人站,还有人捧着本书走来走去,看着稀稀拉拉的,不好看。更别提有些人不满老班政策,明面上说专门用划水斗争,实际也就是水的。

    年级部主任也就是他们的地理老师请假了,去北大研学了。班主任还兼职了一点年级主任的职责,早上还要溜达到各个班门口去查早自习。班主任一走,更没多少人背了,各个捧着书在发呆或聚在一起聊天。

    徐缓靠在走廊开端的栏杆上,离人群较远,更冷清,不用被嘈杂的背书声折磨,低着头看楼下秋天的痕迹。

    从走廊俯瞰,小花园的梧桐已染上秋意。叶片硕大如掌,边缘渐黄,三两个裂开如星。风一来,它们便松开枝头,在空中缓旋着飘落,像疲倦的蝶。地上零星铺开些黄叶,阳光穿过枝隙,在叶片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静悄悄的。

    胳膊肘贴着金属栏杆,她感受到丝丝凉意,懒散地半趴下来,手里攥着历史课本,纸张在她拇指的揉搓下微微起皱,变得有些柔软。一阵微风拂来,她顺着风来的方向向左看去,一看就看见了个熟人。

    1班旁边就是英语组办公室,12班早上是英语早自习,老师查完作业就交代英语课代表徐珩把作业抱到办公室。

    徐珩没穿秋季校服的外套,身上穿的还是夏季校服的短袖。在这个都要穿校服的年纪,他肤色白净,身形挺拔,气质出挑,颜值抗打,暗红色的显老Polo杉在他身上也道出了一点青春的味道。他两只手托着三四十本练习册,重量在他小臂上压出了两道红色的印记。

    徐缓看见他经过,朝他努了努嘴,又晃了晃手里的历史课本。徐珩也在家里听徐缓吐槽过很多回他们班里的新制度,此时此刻也只能无奈地看她一眼,掂了掂手里的书示意自己要忙。徐缓点了点头,没说话,她也不想现在拉着徐珩说什么话。毕竟现在也是早自习的时间,要时时刻刻防着班主任回来查岗,况且她也不喜欢在众人面前和徐珩互动,有一种自己的东西被别人看见的感觉。文科班和理科班虽离得远,但徐珩在年级部里也是出名的,因为成绩也因为他这个人。

    感觉一个早自习已经荒废了很多,过几天还要月考,她又倚着栏杆,低下头开始背书来缓解焦虑,嘴上念过一遍,闭上眼心里默背两遍:1947杜鲁门主义的提出,冷战开始的标志。1947杜鲁门主义的提出,冷战开始的标志。

    “咔啦”两声在她旁边响起,她睁开眼,正好看见徐珩从面前走过,他没有停下脚步给她一个眼神或者是打招呼。1班和12班分别在一层楼的两端,他应该是要早点赶回去上早自习。

    徐缓往右边一看,发现有两颗巧克力和三颗水果糖静静躺在栏杆的方形台面上。她看了看周围,发现没人关注到这边,撕开一颗糖含进嘴里,又把剩下的揣进口袋。

    她用力抿了抿,是淡淡的蜜桃味,舌面上沁出丝丝甜味。心情愉快了不少,徐缓再捧起书本死磕,简单的一颗糖让她觉得背书也没那么无聊了。

    高三他们的国庆假期只有4天,好在月考在放假之前,假期至少不用揣着忐忑的心玩。

    月考像一场拉锯战,要考两天。三轮考试下来,徐缓感觉自己像是被抽了虾线,晚自习复习已经提不起精神。

    政治老师也是隔壁2班的班主任,1班和2班的政治复习是一起的。等政治老师一从1班前门转到2班后门,七本政治选修和必修的课本以及一卷提纲就陪着徐缓一起趴在桌子上休息。她也不知道班主任是不是脑子抽了,最近把她这个矮子调到最后一排,数学课上老师板书的数字都快看不清了,还要在椅子上歪来歪去绕过前面的人rou森林从夹缝里看大屏上的课件。

    目光所及是两个空座位。班里有两个学画画的艺考生,月考这种学校举办的小型考试他们已经不参加了,把时间投入到艺考准备中。可以少参加一点残酷的学校统考这一点还是令人艳羡的。

    考完试后迎来了喜大普奔的假期。

    晚风掠过,街边杨树簌簌摇动。一片心形的黄叶成群结队地被扫下来,哗啦啦地翻卷着、追逐着,在暮色中织成一幕细碎的金雨。它们掠过路灯微光,轻擦过行人肩头,最终窸窣着聚向路边,,堆成一片疲倦的秋。

    徐缓坐在小电驴的后座,两条胳膊环着徐珩的腰,侧脸贴在他后背上,松泛地把重量压在他后背上。

    肌肤相贴的温热和凉爽的风抚慰了她被摧残的神经,她不禁闭着眼享受这美好的体验,一片被风刮起的路边半湿的落叶打破了这个氛围,结结实实贴在徐缓露出来的右脸上。她被吓了一跳,往左边一斜,一只胳膊松开徐珩的腰,伸手要揭掉。

    电瓶车被徐缓带的往左边歪,徐珩费力把它扯正了才不至于摔倒,皱着眉问身后的冒失鬼:“为什么突然往一边歪?”

    徐缓正低头看从脸上扯下来的叶子,掌心这片杨树叶是灰黄的心形,边缘微微卷起,叶脉像细密的蛛网从梗部散开,摸起来脆硬又轻盈。她无聊地甩掉手里的叶子,胳膊又重新环好他的腰,略带歉意地说:“没啥,一片叶子吹我脸上了。”

    徐珩也注意到路两旁的杨树,秋意在慢慢变浓,时间在往前走,到来的假期提醒着他们愈加逼近的高考。高考是较远的,虚无缥缈的,接下来四天假期是切切实实的。想到这,他的心情也随之变好,微微带着笑意的玩笑:“看来我们念念是万人迷,一片叶子也为之驻足欣赏。”

    徐缓想到那些桃色的八卦,头轻轻撞了一下他的背:“我可不敢当,没这个实力和某人抢万人迷的称号。”徐珩笑了,徐珩靠着他的背能感受到他胸腔发出的颤动,手不满地捏了一下他的侧腰。

    他收了笑容,声音在风中显得不那么清晰:“别信这些有的没的,那都是假的。你今天感觉考得怎么样?”

    徐缓认命地叹了口气,脸在他背上蹭蹭:“还能怎么样,凑合呗。成绩半死不活,我倒是死的透透的。没感觉我看着都比早上老了不少吗?”

    他们家相比学校比较偏僻,在一条巷子里,路面也有些坑坑洼洼的。徐珩开的速度不快,徐缓也觉得有些颠,圈着他的力度变大,真切地感受到布料下那紧绷的肌rou:“今天的糖,谢谢。”

    “谢什么,好吃吗?上次看你买过就记下了,记得少吃一点,牙刚补过。”

    “好吃啊。唉,我感觉全年级的人都在看我们班的笑话,怎么这么惨啊,老梁学什么不好,学着变得更加残忍了,我的个老天啊……”徐缓的吐槽漫长又哀怨,他仔细听着,一字不落地照单全收。

    车前灯照亮眼前回家的路。开了20多分钟,终于到家。徐珩把车停在楼下,拎起她放在车前筐的包,自然地揽过徐缓的肩和她一起上楼,轻声安慰:“改变不了环境就试着改变自己,往好处想,适当的压力有利于学习。”

    徐缓不爱听这种话,懒懒地往他怀里一靠,借着他的力挪动脚步上楼,语气很丧:“我感觉变革要把我革死了,你救救我吧。”

    徐珩怕她从他怀里滑下去,小臂揽上她的腰,带着她的身子稳稳往上走,声音淡淡的还带着几分愉悦:“那就这么说定了,国庆假期给你补数学,你别想着懒。”

    “你不是要去做家教吗?别来祸害我的假期了,求求你。”

    “没的商量,家教取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