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93 亲爱的

    竹也的眼睫颤动了几下，才慢慢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薄盏线条利落的下颌和微微凸起的喉结。清晨柔和的光线透过窗帘缝隙，勾勒着他沉静的睡颜。

    她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在睡梦中翻了身，此刻正蜷缩在他宽阔的胸膛前，脸颊贴着他温热的肌肤，手臂还环着他的腰身。属于他的苦柠雪松香混合着昨夜沐浴露的洁净气息，安稳地笼罩着她。

    竹也微微仰起头，目光落在他脸上。他的睫毛又长又密，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鼻梁高挺，嘴唇的弧度很好看。她忍不住像只寻求温暖的小动物，用鼻尖蹭了蹭他的鼻尖，两人的气息瞬间交融，嘴唇几乎要贴上他的。

    “薄盏……”她的声音软糯，“我饿了。”

    立刻传来一声低沉愉悦的笑声，带着胸腔的震动。薄盏缓缓睁开眼，深邃的眼眸里哪有半分惺忪。他显然早就醒了，只是享受着拥她在怀的宁静。

    “你笑什么？”竹也微微鼓起脸颊，伸手不轻不重地推了他胸口一下，“不许笑！都是因为你，我才会被饿醒的！”

    薄盏顺势收紧环在她腰后的手臂，将她更紧地按向自己，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和我有什么关系？你饿怎么还怪我？”

    “当然怪你！”竹也理直气壮地瞪着他，手指戳了戳他结实的胸膛，“都是因为消耗太大了才会饿醒的！昨天……”她猛地顿住，脸颊瞬间飞红。

    薄盏眼底的笑意更深，明知故问：“怎么就消耗大了？”他微微低头，鼻尖几乎蹭到她的，“还不是因为……嗯？”

    “薄盏！”竹也瞬间明白他是在故意逗她，羞恼地握紧拳头捶了他胸口几下，力道轻得像挠痒痒。

    薄盏笑着捉住她挥舞的小手，拉到自己唇边，在她手背上印下一个温热的吻。“好了，不逗你了。”他拥着她坐起身，“起来洗漱，我们赶紧去吃饭，别饿着我的宝贝。”

    两人迅速下床冲进浴室。竹也拿起昨天那件被揉捏得皱巴巴还崩掉了几颗扣子的荷叶边衬衫，回头瞪了正在挤牙膏的薄盏一眼。

    薄盏从镜子里看到她的目光，摸了摸鼻子：“……给你买新的。”

    竹也哼了一声，没理他，打开行李箱翻找。最后，她还是穿了昨天那条深色的毛呢背带裙，只是内搭换了一件柔软贴身的米白色高领毛衣，遮住了脖颈锁骨上过于显眼的痕迹。

    薄盏套了一件同色系的米白钩针花纹毛衣，下身是剪裁合身的黑色休闲裤，脚上一双看不出牌子但质地精良的黑色系带皮鞋。

    两人火速收拾妥当出门。薄盏开车熟门熟路地拐进一条小巷，停在了一家不起眼的小店门口。招牌上是日文，但门口飘出的诱人香气说明了它的身份。

    “名物炸鸡。”薄盏牵着她的手推门进去。

    小小的店面干净整洁，坐满了本地食客。炸鸡端上来，没有裹厚厚的面糊，表皮炸得金黄焦脆，薄薄一层，咬下去发出“咔嚓”一声脆响。里面的鸡rou却惊人的鲜嫩多汁，恰到好处的咸鲜调味渗透肌理，好吃得让人停不下来。

    竹也确实饿狠了，吃得眼睛都满足地眯了起来。

    填饱肚子，两人牵着手在小樽街头随意闲逛。积雪被清扫到道路两旁，阳光洒在雪堆上，反射出晶莹的光。路过一家精致的帽子店，薄盏脚步一转就拉着她走了进去。

    不一会儿再出来，竹也头上就多了一顶小巧的黑色毛呢贝雷帽。帽檐微微倾斜，衬得她的小脸愈发白皙精致。薄盏仔细地将她颊边的几缕碎发别到耳后，指尖不经意拂过她的耳廓，低头端详片刻，低声说：“好看。”

    竹也看着他专注的眉眼，忍不住弯起唇角。

    又走了一段，路过一家装潢精致的甜品店，巨大的冰淇淋模型摆在橱窗里。竹也的脚步明显慢了，拉着薄盏的手微微收紧。

    薄盏立刻察觉，侧头看她，眉头微蹙：“想吃？后面生理期又要难受了。”

    竹也仰起小脸，琥珀色的眸子巴巴地望着他，晃了晃他的手，声音放软：“就一次……”她伸出食指比划了一下，“就吃一点点，剩下的给你？”

    薄盏看着她少有的撒娇姿态，抵抗不住，无奈地叹了口气：“说好了，就买一个，你尝几口，剩下的给我。”他揉了揉她的头发，“不准耍赖。”

    “嗯嗯！”竹也立刻眉眼弯弯，拉着他快步走进店里。

    这家店的特色是冰淇淋和蛋糕的完美结合。竹也选了一个清爽的柠檬口味冰淇淋球，搭配一小块绵密的海绵蛋糕。柠檬的酸香非常清新爽口，中和了冰淇淋的甜腻，蛋糕也恰到好处的松软。

    她一边小口品尝着勺子尖上的一点冰淇淋，一边惬意地眯着眼往前走。

    “叮铃——”清脆悦耳的风铃声忽然从不远处传来。

    竹也循声望去，是一家挂着风铃招牌的日式杂货小店。门口悬挂的风铃随风轻轻摇曳，发出悦耳的音符，阳光穿过透明的玻璃风铃，在地面投下细碎的光斑。

    薄盏也看到了，低头问她：“喜欢？进去看看？”

    店里空间不大，却琳琅满目摆满了各种手工风铃。最吸引人的是靠近柜台的一排定制风铃，风铃下方悬挂着小巧的长方形布片，店员介绍可以在布片上现场刺绣定制文字。

    薄盏拿起一个素雅的风铃看了看，问竹也：“想要一个吗？”

    竹也看着那些随风轻晃、发出美妙声响的风铃，眼神里流露出喜欢，但又有点犹豫。薄盏直接道：“喜欢就定制一个，算是纪念。”

    竹也终于点了点头。

    薄盏用流畅的日语和店员沟通起来。交流几句后，店员微笑着指向柜台上的平板电脑和刺绣机，又拿出一张写有日语五十音的对照表。薄盏走回竹也身边：“想绣什么字？中文还是日文？店员说可以输入。”

    竹也眨了眨眼：“秘密。”她把手里的冰淇淋杯子塞到薄盏手上，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开翻译软件，径直走到店员身边，指着平板开始比划。

    薄盏挑眉，靠在一边的柜台上，看着她用磕磕绊绊的日语单词加上手机翻译，认真地跟店员沟通，小脸表情严肃又专注。

    不一会儿，竹也沟通好了，店员微笑着点头开始让竹也在平板输入文字。输好后竹也走回来，从薄盏手中拿回自己的冰淇淋，继续小口吃着。

    “定制了什么字？”薄盏凑近她，低声问。

    竹也狡黠地瞥了他一眼：“反正……不是你的名字。”

    薄盏低笑，没再追问。

    等待风铃制作的时间里，竹也刚好把剩下的冰淇淋吃完。店员将制作好的风铃仔细包装起来，薄盏已经在前台付好了钱。

    接过包装精美的纸袋，竹也小心地抱在怀里，走出店门时，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回去我要把它挂在我房间的窗户上，”她轻声说，“这样每次风起，听到铃声，就能想起这里了。”

    薄盏揉了揉她的头发，眼神温柔。

    两人开车再次来到天狗山。白天的天狗山与夜晚截然不同。阳光慷慨地洒在山顶皑皑白雪之上，折射出千万点碎金，整个山头仿佛披上了一层耀眼的金纱。俯瞰下去，小樽的城市轮廓清晰可见，红色的屋顶在白雪和蓝色海港的映衬下，显得宁静而温暖。

    空气清冽，带着雪后干净的气息。山顶平台人不多，视野极其开阔。

    薄盏站在竹也身后，双臂从后面环着她的腰，下巴轻轻搁在她发顶。竹也放松地靠在他怀里，看着眼前壮丽的景色。

    “竹也，”薄盏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嗯？”竹也微微侧头。

    “开心吗？”他问。

    竹也转过身，仰起脸看着他。冬日的阳光落进他深邃的眼眸里，清晰地映着她小小的身影。

    她扬起一个好看的笑容：“开心。”她顿了顿，琥珀色的眼眸里闪烁着明亮的光，“因为……我喜欢的人，终于知道我曾经不知道如何宣之于口的爱了。”那份卑微又深沉的暗恋，终于得以见光，并且得到了同样热烈的回应。

    薄盏凝视着她，眼神专注得仿佛要将她刻入灵魂深处。

    他沉默了几秒，像是在酝酿什么。山风拂过他额前的碎发，他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稳定地流淌在风里。

    “亲爱的竹也小姐，”他开口，带着一种郑重的仪式感，“今天，我向着空无一人的雪山，用力地呼喊了你的名字……”这句带着电影台词色彩的告白，被他用低沉而认真的嗓音说出来，没有丝毫戏谑。

    竹也的心跳骤然加速。

    薄盏看着她微微睁大的眼睛，继续缓缓说道：“此刻，我正喜欢着你……”他微微停顿，加重了语气，一字一句，清晰地送入她耳中，“喜欢到那回声在山谷间反复折叠，变成风，变成云，最终落回我肩头，成为一声永不消融的叹息。”

    最后，他放慢了语速，目光紧紧锁住她：“我爱你，竹也。”

    竹也的眼眶瞬间就红了，一层薄薄的水雾迅速弥漫上来。她踮起脚尖，双手猛地搂上薄盏的脖颈，将他拉向自己。

    薄盏几乎是立刻顺从地俯下身，一手稳稳托住她的腰背，一手捧住她的脸颊，低下头，捕获了她的唇。

    这个吻来得自然而然，却又深情得无以复加。

    薄盏的唇瓣温热柔软，舌尖强势却不失温柔地撬开她的齿关，在她温热的口腔里攻城略地，汲取着她所有的甜蜜和气息。竹也热情地回应着，手臂紧紧环住他的脖子，将他拉得更近，恨不得嵌入他的身体里。

    两人的呼吸彻底交融，唇舌激烈地缠绕追逐，在洁白雪山的背景下，在凛冽清新的空气中，吻得投入而忘我，仿佛天地间只剩下彼此。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竹也感觉有些缺氧，薄盏才恋恋不舍地缓缓退开。两人的额头相抵，气息都有些不稳。

    薄盏低头看着怀里眼眸水亮的竹也，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他抬起左手，解开了自己左手腕上那条从不离身的复古银链。细密的链身在空中微微晃动，末端那个篆刻着“盏”字的方形银牌清晰可见。

    他执起竹也的左手，将还带着自己体温的银链，轻轻缠绕在她纤细白皙的手腕上。刻着“盏”字的银色小牌垂落下来，贴着她的肌肤。

    “替我保管。”薄盏的声音低沉，语气郑重，“人在链在，嗯？”

    竹也低头看着手腕上那抹银亮的微光，指尖轻轻拂过那冰冷的属于他的名字。她知道这条链子对他意味着什么。那是他奶奶在他小时候亲手为他戴上的护身符，是他身份和过去的象征，是他从不离身最重要的贴身之物。此刻，他将它戴在了她的手上。

    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地涌出眼眶。竹也用力地点点头，猛地扑进薄盏怀里，双臂紧紧环抱住他劲瘦的腰身，将脸深深埋进他带着雪松和阳光气息的胸膛。薄盏收拢手臂，将她牢牢拥住，下巴抵着她的发顶。

    阳光静静洒落在相拥的两人身上，在洁白的雪地上投下相依相偎的影子。风过林梢，带来低低的呜咽。

    薄盏开车带着竹也去了稍远但风景绝美的祝津展望台。碧蓝的海湾，白色的灯塔，连绵起伏的山峦覆盖着白雪。

    两人拍了很多照片，有风景，更多的是依偎在一起的自拍。竹也的笑容在镜头里灿烂明媚，手腕上那抹银光在阳光下不时闪烁。

    在小樽又度过悠闲惬意的一天后，薄盏开车载着竹也返回札幌还了车，然后搭乘当晚的飞机返回京市。年关将近，机场里已经弥漫着淡淡的年味。

    飞机落地，薄盏取了行李，开车将竹也送到员工公寓楼下。昏黄的路灯照亮了熟悉的入口。

    竹也推着行李箱，站在单元门前，转头看向薄盏：“过年那几天……我可能要陪mama回县城一趟。”她轻声说，“去看看爸爸。”她指的是去祭拜。

    薄盏握着她戴着银链的手，指尖在那微凉的金属上摩挲了一下：“好。”他目光温和，“下次，我和你一起去。”

    竹也点点头。沉默了片刻，她深吸一口气，抬头看他，眼神里带着一丝紧张：“薄盏，我……我打算和mama说我们的事了。”她抿了抿唇，“虽然她可能会生气，会担心……但我还是觉得，我主动告诉她，比让她自己发现……要好得多。”

    薄盏握紧了她的手：“好。”他沉声道，“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我过年这段时间，都在别墅住。”

    “嗯。”竹也用力点头，心里踏实了一些。

    薄盏将行李箱递给她。竹也接过，推着箱子走进单元门。电梯门缓缓合上，隔绝了薄盏一直注视着她的目光。

    回到家，客厅里静悄悄的，mama似乎还没下班。竹也把行李箱推进自己的小房间，先小心翼翼地从纸袋里拿出那个定制的风铃。她拆开包装，风铃主体是一只透明的玻璃铃铛，下方垂着一块深蓝色的方形布片。

    她踮起脚，将风铃挂在了自己房间那扇临街的小窗户上。晚风从窗缝钻入，轻轻拂过，风铃立刻发出清脆悦耳的“叮铃”声。

    左手手腕上，薄盏的银链安静地闪着柔和的光。竹也抬起手腕，目光落在风铃下方那块深蓝色的布片上。在店里，她对着翻译器，请店员绣下了她心中所想的那句话。

    此刻，这句话静静地垂在风铃下：

    「竹畔有盏，岁与君同」

    竹也轻轻抚摸着腕间的银链，冰凉的触感提醒着她那片雪山顶端的誓言。窗外风铃声细细碎碎，像是在催促。她望着那串风铃和那句绣字，深吸了一口气，是时候好好想想，该怎么对mama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