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的血腥
大殿内的血腥
今天是东临国普天同庆的日子。 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浪几乎要掀翻宫殿的重檐琉瓦,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狂热到令人窒息的气息,以及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一种怪异的rou香。 汐端着一个沉重的金盆,她低眉顺眼地跟着一众宫女和掌事太监走在光可鉴人的玉石廊道上,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刃上。 透过巨大的雕花窗棂,她能看到广场上,巨大的篝火堆上架着形态各异、却被剥去了皮毛、露出狰狞血rou的庞大躯体。那是西临国的妖族俘虏! 士兵们狂笑着用烧红的烙铁烫上去,引起一阵阵焦糊和凄厉非人的惨嚎,这惨嚎反而激起了更大的狂欢浪潮。 “剥!剥干净点!陛下有令,今夜人人有份!” “哈哈哈!这狼妖的腿rou劲道!烤了吃!” “血!接好了!这可是大补的妖血酒!” “妖丹,赶紧把妖丹挖出来,这能修为大涨啊。” 士兵像疯了一样争抢着割下来的rou块,甚至直接扑到还在抽搐的庞大妖尸上啃噬,满脸鲜血却笑容癫狂。皮毛被当场鞣制,骨头被斧头劈开取出骨髓,内脏被随意丢弃,引来一群鬣狗争抢。 汐的胃猛烈地抽搐,赤裸裸的暴虐和嗜血,让她永生难忘。脸色瞬间褪得比身上的粗布衣服还要白。盆中的水因为她无法抑制的颤抖而漾起剧烈的水花。 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却猛地对上了一双眼睛。 就在内殿那巨大的、象征着无尽权力的玄色蟠龙宝座旁,一个高大的身影不知何时站在那里,正冷漠地注视着广场上这场血腥的盛宴。 他高踞于玄铁铸就的蟠龙宝座之上,墨色长发以金冠束起,露出棱角分明的冷峻面容。玄色龙袍上金线绣制的蟠龙在烛火下泛着幽光,与他眼底的寒芒相互辉映。宽大的手掌随意搭在蟠龙扶手上,指节分明的手指有节奏地轻叩着冰冷的金属。 青铜酒樽在他指间微微倾斜,暗红的琼浆在杯中荡漾出危险的涟漪。他宽阔的肩背挺得笔直,如山岳般巍然不动,绣金腰封勾勒出精壮的腰身,玄色衣摆下隐约可见墨玉军靴包裹着结实的小腿。广场上飞溅的鲜血染红了汉白玉石阶,他却连眉峰都未曾动一下,薄唇抿成一道冰冷的直线。 俯视众生时,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里没有怜悯也没有快意,只有万年寒冰般的漠然。当一声格外凄厉的惨叫划破天际时,他唇角终于扬起一丝几不可察的弧度,仿佛欣赏到一出乏味戏剧中偶然精彩的片段。镶嵌着夜明珠的蟠龙宝座在他身后张开利齿,如同随时要将整个世界吞噬的巨兽。 他就是厉狩。 那个传闻中靠着凡人之躯修习法术,屠杀妖族的东临国暴君。 他并未参与狂欢,只是静静地看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扫视周遭的一切。玄色龙袍上的凶兽暗绣在火光映照下仿佛活了过来。 然而,当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廊下,掠过那个端着金盆、脸色惨白得异常、身体抖得几乎站不稳的小丫鬟时,那冰封的漠然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那不是好奇,也不是关心,更像是一头蛰伏的凶兽,忽然嗅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截然不同的气息。 汐本能就感觉到了危险,的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她猛地低下头,用尽全部意志力压制住转身逃跑的本能。 她能感觉到那道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带着审视,带着一丝极淡的、仿佛发现什么有趣玩味的探究。 恐惧像深海的海草,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几乎要将她拖回三个月前那个绝望的血色夜晚。 哐当—— 她终究没能端稳那盆温水,金盆砸落在光洁的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巨响,温水四溅,如同她此刻崩溃四散的安全感。 整个世界仿佛瞬间安静了,只剩下水珠滴落的声音,和她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 以及,那道从高处投来的、愈发冰冷专注的目光。 时间仿佛凝固了。 金盆砸地的刺耳声响,在短暂的死寂后,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引爆了周遭压抑的空气。附近几个同样低着头的丫鬟吓得浑身一颤,几乎要瘫软下去。廊下守卫的黑甲侍卫手立刻按上了刀柄,冰冷的目光刀子般射向汐。 大家都知道今日是大喜的日子,谁都不可以扫兴,加之陛下素来阴晴难测,哪怕是一点小问题都可能大开杀戒。 汐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来自高处的、冰冷的目光并未移开,反而像无形的枷锁,将她牢牢钉在原地。 恐惧如同深海的海水,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让她无法呼吸。她甚至能闻到地上泼洒的水混合着远处飘来的血腥气,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腥味道。 管事太监脸色煞白,连滚爬爬地冲过来,尖细的嗓音因恐惧而变调:“陛、陛下恕罪!奴才该死!奴才管教无方!惊扰圣驾!”他一边磕头如捣蒜,一边狠狠掐了汐的手臂一把,力道大得几乎要掐下她一块rou,“还不跪下!磕头请罪!” 汐被他拽得一个踉跄,膝盖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钻心的疼痛让她稍微清醒了一点。她顺从地伏下身子,额头抵着被水浸湿、光可鉴人的玉砖,用尽全力抑制住身体的颤抖,发出沙哑干涩的声音:“奴婢…奴婢该死…” 每一个字都像砂纸磨过喉咙。她不敢抬头,只能看到自己面前那一小滩水渍,以及远处那双玄色绣金线的龙纹靴尖,一动不动。 周围的狂欢似乎也因为这边的变故而减弱了些许,无数道目光或好奇、或怜悯、或幸灾乐祸地聚焦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