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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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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家前面种着一棵老柳树,从我小时候有记忆开始,就一直在这种着。我说不清楚对这棵树有什么特别的感情,大概是习惯了,它如果被砍去我也是很不愿意的我喜欢以它作为时间的参照物,青了,就是春;绿了,就是夏;萎了,就是秋;白了,就是冬。

    现在的柳树枝条,说不上青,更说不上绿,只是星星点点的缀着几点颜色,可我知道,再过几天,就满树常青了。时间在我眼里,总是极慢的。就好比这棵柳树发芽的这几天,我也等不住,恨不得一下子就绿的眼花,直接跨越到暑假。15岁的我,学不会用心去感受分啊秒啊的流逝,只觉得自己总是太小太小,能做的事太少太少。

    我很喜欢我哥哥的名字,许   念   禾。爷爷说,念,就是想着,念着;禾,就是粮食,是丰收,富饶。粮食是人民的根,人民的本,人不能忘本,念着粮食,忘不了本,就饿不着肚子。还有一个我mama的说法就是,哥哥他五行缺水,禾字属水,正好补齐。人如其名,他也确实是一个特别正经且文艺的人,就像现在很火的古风小生,带着一副圆框眼镜,衣柜里只有黑白灰。但哥哥的脸,长的并不柔和,是偏向锋利一类的,而且平时也很少有笑。我无数次想过,如果能把许念禾压在下面,他的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我的名字,许愿安,意思就很表面了,mama希望我平平安安的,无病无灾。

    我一直有一个问题,为什么我名字的第二个字不是念,而是愿。直到今天,我看着那棵柳树发呆的时候,突然想明白了,柳树,如果只有树干,树枝,没有芽和芽麟,就不会长出新叶,生出柳絮。没有因,就没有果。同样的,没有念,就没有愿。

    衍生体一旦离开本体,是活不了的,所以我想,现实也是这样,如果有一天哥哥不在我生活中了,我大概也活不下去。

    这个世界,我刚出生的时候,就注定好了一切,我和哥哥流血同样的血,也要永远绑在一起,“念”和“愿”永远都不能分开,也永远是因果关系。

    是什么时候开始这样想,接近于偏执的呢。

    大概是初一那一年。

    哥哥大我六岁,从我小学开始,他便不常在家。一开始是一周一回,暑假寒假都在家,后来许念禾上了高中,就两周一回,三周一回。寒暑假在家的时间也是屈指可数。现在上了大学,在家的时间更是少的可怜,假期也要被那个讨厌的学校以做实践的名义占去。

    我小时候,就特别喜欢哥哥,我喜欢缠着他要糖,要他抱抱,晚上和他睡觉。他也总是温温的应着,可能那时候可爱,我要干什么他都答应。

    许念禾总喜欢捏着我的脸,让我叫他哥哥。可惜后来慢慢长大,他的学业也忙,年龄又差的太多,我找他玩的时候总被mama拦着,她说哥哥在房间学习,不能打扰。所以慢慢的,我和哥哥碰面的时间越来越少,我喜欢和他肢体接触,可随着长大,许念禾也越来越忌讳这种事情,我心里一直有股气,说不清楚从哪来,也不知道怎么发泄出去。

    直到初一寒假,赶上了疫情,全国实行网课策略,他终于短暂的回家待了一阵。

    给哥哥开门的那一刻,我特别开心,这种开心是由内而外散发的,就像是家门口的那棵大柳树,突然变成了一个大鸡腿。

    他的鼻子被冻的通红,身上还穿着林市二中的校服。许念禾第一年高考发挥失常,才又复读了一年,结果赶上了网课,得不偿失。

    我细细嗅着哥哥身上,有…凉飕飕的冷风味,还有他独有的一种味道。

    有点像青草味,又有点像海盐味,还有点像小狗味。

    许念禾低头,揉了揉我的头发。

    这时候的我,刚刚发育,只有1米五几,在许念禾一米八三的身高下衬托的格外小只。

    我很喜欢这种感觉,就好像他能够完全的包裹住我一样。

    “小安。”

    “哥哥。”

    我扑进许念禾的怀里,贪婪的吮吸着他的气味。

    “想你啦。”

    我隔着衣服闷闷地说。

    “小安乖乖的。”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颗棒棒糖,递给我。

    是葡萄味,我最喜欢的味道。

    其实我并不喜欢吃葡萄,葡萄酸酸的,涩涩的,但是葡萄味的零食,汽水,我就特别喜欢。

    同理,我喜欢吃西瓜,但不喜欢吃西瓜味的零食。

    可如果是许念禾的话,如果把他做成一个糖果,我一定会喜欢。

    青春是个很有形容性的词语,无论是18岁的张扬,还是少年心事,都瞒不过别人的眼睛。

    尤其是我,这种对情绪敏感的人。

    我去给哥哥送水果的时候,便发现了。

    许念禾嘴角总有一丝似有似无的笑意,是不同于平时温柔的,像是针对某个人的笑容。

    在得到这个猜想以后,我每天都会去给许念禾送水果。

    有时是苹果,有时是草莓,有时是橙子。

    我都会挑又大又甜的给他,自己则留下较为酸涩的水果。

    某一天我进去,他不在刷题,而是在有规律的、不停穿插着、用蓝色的毛线织东西。

    我放下水果,问他在织什么。

    “围巾。小安想要的话我也给你织一条。”

    许念禾嘴角噙着笑,眼底比平常还要温软几分。

    也?

    刚刚嘴里酸涩草莓的味道突然涌上来,酸的我牙痛。

    “……不用了。”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发出的声音,怎么退出的房门。

    和哥哥心里的另一个女生用一样的围巾,我做不到。

    或许这样下定论太过简单,但那时的我就是这么想的,深信不疑。

    从那之后,我也不会刻意给他挑大又甜的水果,只是掺杂着一起给他。

    其实许念禾比我能吃酸,根本不会察觉出来。

    这都是我一个人在耍没人知道的小性子而已。

    我终于知道了那股气是从哪里来的,时至今日,我对“哥哥”这个词语有了不一样的理解,甚至近乎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