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意的选择

    雨水开始是零星几点，落在裴意裸露的手臂上，凉得让他一颤。

    他拎着垃圾袋站在楼下，抬头望了望阴沉的天色，心想这雨怕是要下大了。再走几步就是垃圾箱，可就在此时，一阵引擎声割破了雨前的寂静。

    一辆黑色迈巴赫缓缓停在他面前，是沈时曜的车，车牌他认识。

    云茵从车里走出来，一袭淡蓝色连衣裙，衬得她肌肤如雪。她看到裴意时明显愣了一下，雨水开始变得密集，打在她的发梢和肩膀上。

    云茵站在他面前，眼神坚定，语气冷静却带着一丝不容忽视的坚定：“裴意，我怀了沈时曜的孩子。”

    话音刚落，天空忽然下起雨来，雨点打在窗户上，声声清脆。

    裴意愣住，心头一阵刺痛，嘴唇嗫嚅着:“……什么?不可能，云茵……你骗我的对不对?”

    雨滴顺着他的脸滑落，映出他悲痛欲绝的神色。

    驾驶座的门也开了。沈时曜撑着一把黑伞走到云茵身边，伞向她那边倾斜。

    裴意感到一阵眩晕。垃圾袋从他手中滑落，砸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的声音卡在喉咙里，艰难地挤出两个字："你们……"

    雨势在刹那间变得狂暴，如瀑布般倾泻而下。裴意僵在原地，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结成了冰。

    "你是在开玩笑的，对不对？"他听见自己问出这个可笑的问题，声音在雨中颤抖，"云茵……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裴意看向云茵，希望从她眼中看到一丝犹豫、愧疚或是被迫的痕迹。但他只看到了一片平静，甚至还有几分不耐烦。

    "为什么？"裴意艰难地问，"我以为你爱我......"

    云茵的眸光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瞬，旋即又被冰封般的冷漠覆盖。

    “裴意，”她的声音比这冷雨更刺骨，“你现在不过是个落魄的少爷。父母都进了监狱，你还有什么？”

    每一句话都像鞭子抽在裴意心上。

    "我想要的生活你给不了。"云茵继续说道，声音平静得可怕，"沈时曜能给我想要的一切，我们不日就会结婚。”

    雨水彻底打湿了裴意的白T恤，布料紧贴在身上。

    裴意感到一阵剧痛从胸腔蔓延至全身。

    他想怒吼，想冲上去给沈时曜一拳，想质问云茵怎么能如此残忍。但他什么都没做，只是站在那里，任由雨水将他浇透。

    雨水打在身上，冰冷刺骨，但比不上他心中的寒意。

    裴意站在原地，雨水打湿了他的发丝，贴在额头，顺着眼角滴落。他的衣袖被雨水打湿，黏在皮肤上，显得沉重而冰冷。可他依然没有动，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禁锢在这片雨中。

    他的目光空洞，似乎失去了焦点。胸口有种隐隐的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一点一点地撕扯他的心脏。他低下头，雨水顺着下巴滑过，混合着那难以言喻的痛苦，消失在地面上。

    雨水打在他的脸上，他没有去擦。每一滴雨水都像是一把刀，刺痛着他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裴意消沉了许久，心里的痛苦和迷茫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可最终，他还是下了决心，去了苏耀连面前。

    那天，裴意站在苏耀连宽敞的办公室里，脸色冷漠，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他开口很干脆：“我认你为父亲。”

    没有眼泪，没有激动，只有一份沉重的决绝。苏耀连看着他，微微点头，似乎早有预料。

    他目光空洞，神情冷淡，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我想进娱乐圈拍戏。”

    他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仿佛不是在请求，也不是在商量，而是陈述一个已成定局的事实。苏耀连愣了几秒，随即缓缓点头，眼底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行。”

    毕竟，有副市长这样的父亲为他保驾护航，没有人敢轻易对他动歪脑筋，潜规则？

    根本不可能。

    就这样，第二天资源就摆在了裴意面前。剧本、合约、经纪人，一切安排得妥妥当当。裴意只是淡淡扫了一眼，签下自己的名字，仿佛签的不是合约，而是一道将自己推入另一个世界的命令书。

    他接下第一部戏后，几乎没有喘息的时间，就被直接推入了剧组的齿轮之下。

    他不挑角色，不问剧本，来者不拒。

    白天顶着烈日在武戏中翻滚摔打，深夜仍留在片场，就着一盏孤灯反复磨炼情绪。导演一喊“卡”，他立刻退回角落，再次埋首于那本被翻到卷边的剧本；旁人收工后相约喝酒聚餐，他却总是一个人沉默地走回化妆间卸妆，背台词。

    没人明白他为何如此拼命，只当是新人想红心切。但裴意自己再清楚不过，他是在用一场又一场的戏，把自己逼到体力的极限、精神的边缘。

    他必须让身体累到无法思考，才能将那些雨夜里的画面，云茵站在沈时曜身边，那些轻却刺骨的话，一点点磨碎、碾烂，直至暂时遗忘。

    他不敢停。只要一停，蚀骨的痛苦便会呼啸而来，将他彻底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