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恶狗
三、恶狗
蒋昊唇角的笑淡了,有点不爽,“怎么,我手上有刺,扎着你了?” 没吃过猪rou,总见过猪跑吧。学校里偷偷摸摸你侬我侬的小情侣,别说亲嘴拉手,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都能在彼此脸上看出姹紫嫣红的花儿来。 喻珍嘴不给亲,手也不情愿给他牵,偶尔半推半就那么一两次,事后还要给他脸色看。 这赤裸裸的嫌弃、不情愿,就算蒋昊是个傻子,也该知道,喻珍可一点儿也不喜欢他。 不仅不喜欢,说不定还很讨厌,很鄙视他! 一想到她讨厌他,蒋昊的胸腔里便泛起些非常陌生的情绪,喉咙里也卡着一团东西,上不来,也下不去。 喻珍看到他的脸色一下子非常难看。 虽然还笑着,可那笑容并不发自内心,更像一张戴在脸上的面具,显得僵硬又刻板。 喻珍动了动手指,想从他的钳制中脱离,“蒋昊,你的戒指硌疼我了。” 蒋昊一愣,迅速松开了,又小心翼翼地捧着喻珍的手指,一根一根,翻来覆去地检查,“硌到哪里了,我看看。” “就是这儿。”喻珍让他看自己中指和无名指之间的缝隙。 那处雪白的皮rou上,印着一圈淡粉色的戒指压痕。 蒋昊凑上去亲了亲,二话不说,摘掉戒指,一把丢进垃圾桶里,“我的错,我给宝宝揉揉。” 刚刚还阴云密布的脸,立刻雨过天晴了。 喻珍的视线追随那道金色抛物线,咋舌不已。 虽然她不知道那戒指多少钱,但同学们都说,蒋昊身上穿的戴的,都是名牌,进口的,白衬衫都是意大利货,一件要九千多。 喻珍当时就惊呆了。 在05年的临海市,九千是个什么概念呢? 临海市普通职工的平均工资只有两千,有百分之八十的家庭月收入不到五千。 拿喻珍家举例,下岗潮之后,喻爸喻妈开始经营小饭店,经营了有五六年,刨去成本,每月最多能有三四千的盈收。这还是在生意好的时候,生意不好,一个月一两千也是有的。 九千多的衬衫,喻珍掰着指头数了数,那得她爸她妈不吃不喝,埋头苦干四五个月才可能买得起。 怎么有这么讨厌的人啊!喻珍突然觉得很生气,可是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 因为人家有钱,所以她生气,这听起来也太奇怪,太没有逻辑了吧! 可是,都那么有钱了,自己一个人偷偷享受不好吗,为什么要让别人看到,让人家去羡慕嫉妒,胡思乱想呢? 电光火石间,喻珍一个激灵——原来,她是在嫉妒吗? 喻爸喻妈都是老实本分的人,喻珍更不得了,继承了两倍的老实,那点仇富的小心思叫她小脸一红,严厉地进行了一番自我批评。 冷静、冷静,他人所得,非我所失。看见个有钱的就生气,非但不能把有钱人气穷,反而是要把她气出病。 虽已决定放下仇富心理,但每次看到蒋昊,喻珍就忍不住想,嗯,这衬衫要干五个月,那皮带要十个月……他怎么还打耳钉啊,暴力狂还臭美,又多一个月。 现在看到蒋昊头也不回,把手上的戒指扔进垃圾桶,喻珍立马心里谴责,果然是败家玩意儿,一点也不知道珍惜爸妈的钱! 这一次可是正义的谴责,她可没在仇富哦。 蒋昊还不知道,有人正替他心疼他爸妈的钱。他捧着喻珍软软的小手,笑得很无害。 这个时候,喻珍也不得不承认,这人长得真的是很帅,那种有棱角的帅。 他的五官,在精雕细琢和粗犷不羁之间达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眉毛呢,很黑很浓,天生就有锋利的形状,鼻梁高挺,嘴唇线条分明。 一双眼睛偏狭长,打眼一看,很冷酷很桀骜。 可喻珍仔细观察,发现那其实是一双很美的桃花眼,笑起来的时候眼尾还会微微上扬呢。 而粗犷感,大概来自于过分高大的身材、微微鼓起的肌rou和青筋,还有麦色的皮肤,旺盛的毛发…… 唔,这么看,感觉好像一只大狗哦。 蒋昊笑得一脸得意,盯着她的眼睛,“是不是太帅了?你看你,都看呆了!” 帅,帅得像狗一样。喻珍嘟起嘴,转头不想理他。 她从小就讨厌狗,小时候,她家巷子里有条流浪狗,凶的要命,把好几个小孩子都咬伤过。 但那条狗却非常喜欢喻珍,总喜欢蹭她小腿,舔她的手,喻珍吓得一动不敢动,希望这恶狗看在她如此温顺的份上,不要咬她。 有时候,它还会仰着头看喻珍,莫名地,她就是能明白它眼神的含义,它想让她主动地摸摸它。 如果喻珍不动,这恶狗就会露出凶狠的一面,眦着雪白的牙,低声咆哮。她连忙把手放在它头上,试探着抚摸。 没几下,它就收起犬牙,讨好地伸出舌头来舔她了。 喻珍心情复杂,她这算被一只狗给胁迫了吗?这么坏的狗,就叫它坏蛋好了。 坏蛋很坏,对除了喻珍以外的人都很凶。所以理所当然的,坏蛋死了,死于食物中毒。 大人们都拍手称快,但是喻珍当时一下子呆住了。她最清楚的,坏蛋警惕性很强,根本不会吃任何人主动投喂的食物。 除了她。 她昨晚刚给坏蛋喂了鸡腿rou,因为邻居阿姨说吃不完,珍珍你拿去喂那条咬人的流浪狗吧。 五雷轰顶——坏蛋是被她亲手害死的! 因为是她喂的,坏蛋吃得特别干净,特别开心,尾巴摇得不停…… 喻珍好伤心,她流着泪,亲手埋葬了坏蛋,埋在离小巷子很远的外面,埋的很深,光洞就挖了好几天。 埋完坏蛋她就病了一场。再也没有和阿姨说过一句话。 从那以后,喻珍再不讨厌狗了,狗狗是很真诚的,即便是一条人人喊打的恶狗,面对它认定的主人,也会无条件地交付忠诚。 喻珍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但是不敢,她咬了咬嘴唇,小声说,“蒋昊,我想喝水。” 被使唤的人完全没有一丝不满,恋恋不舍地放开她的手,熟练地从喻珍书包里掏出一个粉色杯盖的透明玻璃杯,大摇大摆,从后门离开了。 去给她洗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