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初遇
1 初遇
沉思者花园的空气里，漂浮着青草、贵族学生的昂贵香水混合发酵的独特气味。这是每周一次的公开处刑，美其名曰“户外写生课”。你的同学们正在画纸上复刻着藤蔓缠绕的青铜沉思者雕塑，而你的画纸上，只有一团炭笔涂抹出的灰色肿块。 “艾米莉，你的笔触还是这么大胆，”身旁的伊洛蒂探过头来，她的声音像裹了蜜糖一样甜腻，“这种……嗯，充满力量感的风格，教授一定会喜欢的。” 无聊的恭维。她们迷恋你的容貌，你的家世，没人敢戳破你那皇帝新衣般的绘画天赋。 一阵烦躁攫住了你，你从画架上扯下画纸，揉成一团，准备丢进旁边的灌木丛。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刺破了花园午后的静谧。 “站住！阴影区的臭虫！” 是执法队。他们黑色的制服像瓦卢瓦天空中的秃鹫，手中的金属短棍在阳光下闪着冷酷的光。他们的目标很明确，是一个在人群中奔逃的瘦高身影。学生们发出一阵压抑的惊呼，纷纷向后退去，生怕被那追逐中的污秽沾染了裙摆。 一个瘦削的身影如受惊的野鹿般冲进你的视野。他穿着不合身的破旧外套，墨黑的乱发下，一张苍白的脸一闪而过。他显然是想穿过雕塑群之间的空隙，逃入灌木丛更深处。 而你，正站在那条路径的中央。 追捕声越来越近，那男人从你身侧掠过时，带起一阵混杂着贫民窟尘土与汗水的气息，但他的喘息却惊人地平稳，仿佛这种生死一线的奔跑，只是他习以为常的日常。你本能地皱起眉，厌恶这种粗野的闯入。就在他与你擦身而过后，你不知道是出于一瞬间的烦躁，还是纯粹的、无意识的冲动，你猛地一伸手，将沉重的橡木画板连同画架一起，重重地推倒在地。 “哐当——！” 画架、颜料盒、画笔……所有东西轰然倒塌，在你面前形成一片狼藉的障碍。这声巨响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包括紧追不舍的执法者。他们被迫停下脚步，绕开散落一地的东西。 这短短一两秒的迟滞里，那个黑发的男人像一道影子，在你制造的混乱掩护下，瞬间没入了身旁的灌木丛。 “小姐，您没事吧？”执法者中的一个头目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躬身问道。 “艾米莉！你没事吧？”伊洛蒂和几个女生也围了上来，她们的脸上写满了关切。 你懒洋洋地抬起眼，用一种傲慢语气对执法者头目说：“我的画架倒了，你们惊扰了我的思路。” “非常抱歉，小姐。我们正在追捕一个来自阴影区的盗窃者。”他一边说，一边不着痕迹地挥手，示意手下停止追捕，上前帮你收拾散落的画具。在他们眼中，一个贫民的价值，远比不上打扰一位贵族小姐雅兴的风险。 他们很快就离开了，花园恢复了平静。 混乱平息，你的同学们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刚才那个贫民窟的“小偷”有多么肮脏可怕，又称赞你的无畏。 “安静，同学们。”教授目光巡视一圈，“时间差不多了，把你们的作品交给我吧。” 教授收画作时，伊洛蒂抢在你前面开口，为你辩解，“教授，艾米莉小姐是为了保护大家不被那个贫民窟的暴徒冲撞，才不小心弄倒了画架的。她的画稿也因此……毁了。” 周围的同学纷纷附和，言辞间充满了对你的关切。教授，那位看惯了贵族们各种借口的老头，只是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准许你下次补交。 写生课在你心不在焉的应付中草草收场，你回到学院宿舍，你的房间是整个学院最豪华的套间，空气中弥漫着昂贵的香氛气味。但你的目光没有投向柔软的床铺，而是落在了墙上。 那里挂着你的秘密慰藉。 那是一幅油画，描绘的正是沉思者花园。但与你笔下的死气沉沉不同，这幅画充满了惊心动魄的生命力。画家捕捉了夕阳穿透云层，将落日的余晖投射在青铜雕塑上的瞬间。那光影的交界处，每一笔，都充满了你所不具备的、渴望拥有的天赋和才华。 这是匿名画家“荆棘”的作品。 在过去一年里，你几乎买断了瓦卢瓦市场上所有署名“荆棘”的画作。 你痴迷于他笔下那种在腐朽中滋生出的、病态而热烈的美感。一个念头在你心中疯狂滋生。如果他能教你，哪怕只是泄露一点点技巧…… 这个念头一旦燃起，就再也无法熄灭。你立刻起身，换上便服，前往那家位于市民区的画廊。 画廊老板是个精明的商人，一见你进来，便立刻堆起谄媚的笑容。“艾米莉小姐，是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你直截了当地说：“我要见‘荆棘’，那位画家。” 老板搓着手，为难地说：“小姐，您知道的，这位大师向来神秘。所有的画作都不是他本人送来的，我只负责代售。” “给我他的联系方式，或者地址。” “这……我真的不知道……我只能告诉您，所有画作，都是通过一个住在贫民窟的中间人送来的。这是地址……”他写下一张纸条递给你，“但那个地方……小姐，您这样的贵族，实在不该踏足。” 贫民窟。那个执法者口中的“阴影区”。 你的眉头紧紧皱起。一个拥有如此惊人天赋的画家，怎么会和那种肮脏的地方扯上关系？一定是某个窃贼，从那位隐世的天才画家那里偷走了画作，然后通过贫民窟的渠道销赃。 没错，一定是这样。 你捏紧了手中的纸条。贫民窟又如何？为了找到那位真正的“荆棘”，你愿意亲自去那片阴影的巢xue里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