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晚餐/晚安
021晚餐/晚安
二十分钟后,程穗安见到了袁知烊。他一看到她,脸上便荡开笑意,是一种以往约会时也鲜少见到的,有点傻气的明朗。 穿搭,发型……都变了。 自上次不欢而散后,这还是两人第一次正儿八经地好好见面。 袁知烊察觉到她的视线在他的头发上停过片刻,嘴角忍不住向上弯了弯,肩膀稍微放松,一下如释重负,“安安。”他又往前跨几步,像从前一样站在她身侧,距离亲近却不过分,“我们是直接过去吃晚饭还是先周围逛逛?逛一下服装店?或者电玩城?” 程穗安看了眼时间,下午五点半,“直接去吃晚饭吧。” 看时间是她的躲避动作。玩乐需要一个放松的状态,她无法在不自在的状态下进行,到时的表现就是不专心,这对袁知烊也不尊重。袁知烊从善如流地点头,跟她并排走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程穗安问他,“你觉得今天的音乐剧怎么样?” “挺好的。我最喜欢的还是他对杜尔西内娅的追求——”他的语句在此刻微妙地停顿,面上染上些许绯红,像玻璃窗外正在下落的夕阳,“至死不渝。” 至死不渝。程穗安在心里默念一遍。 一千个读者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她无权去审判他人的解读。只是此刻听来,几近表白一样的暗喻,过于陈词滥调。 理想化的痴迷,暗藏拯救者的姿态。 她想到了路行川的回答。 【阿尔东莎的唱词。】 没说哪一场,也没说哪一句,但她脑海中已经响起了对应的曲调。 拳打脚踢我都能扛 温柔我怎么抵抗 理想主义的光芒是阿尔东莎的毒药。 他们又何尝不是。 程穗安忽然心情放松,关于继续与否的答案在电光石火间尘埃落定,所有的犹豫在此刻化为卑鄙的庆幸——不是他。 与她灵魂共鸣的,幸好不是他。 于是笑容在她唇边绽开,清澈而真诚。她能理所当然,十分果断地以朋友的姿态和他相处,“是吗。我也挺喜欢那场的。” 大概是很久没看到这样的笑容了,心里的期许像被允许点亮的灯,光照得人心暖暖。 “诶,好好。”他语无伦次地接话,笑声里带点憨气,脚步靠近了一点点,“晚饭时间快到了,走吧。” 完全地把对方当做朋友,那么与爱情相关的芥蒂就不存在了,那些该考虑的问题也不用去在意。 程穗安这一餐吃得很是顺心,两人的交谈像回到了初识一般愉悦,加上菜品是袁知烊精心挑选,完全契合她的口味,味蕾上的多巴胺在跳舞,心情像是从笼中释放出来的鸟儿,轻盈欲飞。 至于更进一步的问题,袁知烊也不敢先问。晚饭过后,中规中矩地把人送回学校。途中有几次程穗安打算开口说清,又难得见他兴致高昂,终究不忍打破这短暂的和谐。 远远看到校门口的轮廓,程穗安开始收拾东西,“就停门口吧。我自己回寝室。” 进了校门口还要走一段路才到寝室,走一走的距离还能唤醒运动手环。袁知烊很熟悉这种距离感,心头隐隐升起不安,但巨大的喜悦冲散了那点疑虑,让他只愿意笑着冲她挥手,“好,路上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后天——要不要一起吃个午饭?” 袁知烊想,他的新车明天就能提了,这辆捷达退场,象征着一个代表新开始的好兆头。 程穗安点头应下。捷达远去,尾灯融入夜色。另一辆车滴着喇叭停到她面前,正要看的手机消息被待机键拦截,她抬头看到车窗降下,露出路行川的侧脸,很快,虎牙露出,笑容带着点促狭,“小班长,干嘛不回我消息?” 刚和袁知烊吃饭,对方一直热络地找话题,只在音乐剧结束那会儿跟路行川聊了几句,之后的消息确实没顾得上看。 程穗安从人行道的台阶上下来,并无打开手机的打算,“刚准备看。说了什么?” 肚子里插科打诨的俏皮话瞬间卡壳,路行川本以为她会打开手机去看,然后他就能顺理成章地观察她在他消息的时候是什么反应。 现在呢。她让他亲口告诉他。 突然被允许的亲密让他愣了愣,大半个身体靠近车窗,难得有几分怯场,声音也放轻,“你要是不累的话……不如上车,我慢慢说给你听呗。” 时间指向八点四十五,路行川住的地方离学校不远,现在主要是看她答不答应。 他轻咳一声,“你总不说下次什么时候来,喜团特别想你。” “好啊。”程穗安拉开车门,坐上副驾,“反正也不远。”她低头扣进安全带,垂下的头发恰好挡住她的表情,暧昧的光影里响起几分试探,“只有喜团想我?” 空气在此刻停滞,心跳微微加速,别扭和不好意思让她害怕他听清,又害怕他没听清。 “我也想你。比喜团更想你。” 路行川对程穗安永远是直白的坦率。 扣安全带的手指顿了一瞬,一只手无意识捏着安全带边缘上下滑动,唇线抿紧又松开,笑意在反复之间泄露出去,最后终于是畅快地流淌起来。 她侧头看他,眼睛亮亮的,“路行川。我也想喜团了。”这是她能想到的最隐蔽又最大胆的表白。 也是她喜欢的说话方式。 搭在方向盘上的手很久没有动作,她看到他一点点歪下头,太阳xue抵在方向盘上侧看她。 今天好像一切都很完美,就连路灯打在她鼻梁上的光影都刚刚好。 从眼睛盯到嘴唇,最后克制地收回视线,重新坐直身体。 “我感觉到了。” “好了,出发了。” 一路无言。 电子锁发出叮的一声后,喜团优雅地迈着步子出来了。程穗安刚要弯腰准备抱它,小家伙便轻盈地跃进了她怀里。只不过尾巴刚甩了两下,就毫不留恋地从她怀里蹦出,一溜烟跑回自己的小窝里待着了。 “嗯?”程穗安有些错愕,“喜团怎么了?” 路行川关上门,瞥了一眼猫窝,“嗯,可能是你身上有别的猫咪的味道。” 程穗安觉得冤枉,她今天根本没接触过其他猫。食堂吃过午饭后就和袁知烊一起去看音乐剧了,然后到现在。 那只能是袁知烊走之前和芋泥接触过。 “鼻子还挺灵。”程穗安感叹一句,低头就看到脚边已经出现了见过一次的粉色拖鞋,弯腰换鞋的时候脖子一空,围巾被身后的人取下妥帖地挂在玄关的衣帽架上。 一种奇异的,名为家的感觉围绕在身侧。她想起暑假的麦田,割麦结束后跨进家门,路行川也是同样摘掉她的草帽挂在旁边。 就好像他们从未分别过。 喜团是不肯再和程穗安玩了,理智告诉她应该离开了。脚自然伸进了那双拖鞋时,她意识到这是一个软绵绵的陷阱。 于是在抬头的一瞬,湿软的嘴唇落在她唇角,慢慢地碾磨着,过渡成为一个吻。 “不和喜团玩。和我玩。好不好?” 他将她挤在墙角里,气息交缠。语气嫉妒又卑微,拈酸吃醋里带着不讲理的占有欲。 “他和你吃晚餐,我和你说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