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煤球
兔子煤球
程晓菲在卫生间清理完自己，套上自己带来的汗衫。 她记得下午还有课，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课。她上学总是迷迷糊糊的。 “谢谢你借我衣服和睡觉的地方。”程晓菲从卫生间里走出来，甩甩吹干的头发，贴上周言楷的胸怀。 他只是虚空地搂了搂她的腰，脸上有笑容，但流露出事后的疏离。 程晓菲不在意，调皮地咬了咬他的耳朵。 “喝牛奶吗？”周言楷不接茬，晃晃手里的杯子。 “不了，我有乳糖不耐症。”程晓菲甜美一笑，离开他的怀抱，走到玄关处穿靴子。她没有什么乳糖不耐症，只是撒谎比较容易。 “晓菲，我今天晚上要飞w城，家里没人。”至于他要去w城那里做什么，周言楷没有说，毕竟他们远不是要解释这些的关系。 “这样啊……”她的动作滞缓下来，一侧的头发从肩头滑落，他瞥见她锁骨上那个淡淡的吻痕。 周言楷有刹那的心软，他清楚她在这里没什么亲人伙伴。在这个圈子里，她能联系上的也都是些酒rou朋友，这些人哪会对她雪中送炭。 况且，程晓菲名声并不太好，别人不会愿意收留她。或许今晚上她也可以过来睡觉，或者帮她开间房。但这样做又太亲近了。 “Ann……”他试图叫住她，说点什么宽慰的话。 “你别管我啦，一路顺风。”她拉上外套拉链，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程晓菲走过这条街道，拐上东边，那里有个社区小公园。天已经有点微微的冷，她把衣服帽子罩上脑袋。 到了公园，她在一个秋千上坐下来。在国外的好处就是，总能轻松找到这样僻静的地方。 这个游乐场下垫了很松软的木料以防玩耍的孩童跌倒，程晓菲想这样的垫料给给兔子用会很合适。 还在国内的时候，她养过一只灰色兔子，品相不太好，脸上有黑色的杂毛，她叫他煤球。程晓菲之前从来没有养过宠物，她不是那种能会照顾动物的人。 煤球是只被人抛弃的兔子，转送的人说它已经换过三任主人。程晓菲就把他接了回来，她根本不太清楚他多大。 煤球不是那种可爱的兔子，甚至有些像脾气古怪的老头，习惯背对着她一脸严肃地啃咬食物。他也丝毫不顾念她的救命之恩，狠狠地咬过她几次。 程晓菲倒不是很在意，仍旧按时清理兔笼，给他铺上干草、木屑垫料。 家里其他人对煤球的存在没有什么反应，只有meimei程苒苒有时候会帮忙喂粮食。有那么一次，爸爸的夫人看到了她手上的咬痕，阴阳怪气地说：“自己都照顾不好，还养兔子。”程晓菲只是闭上眼睛翻翻白眼，不想与她发生冲突。 再后来，她就被安排着出国留学。她并不情愿来到这个遥远陌生的国度，况且她明白这只是父亲对她的一场放逐。 这个家里没有一个人真正想看到她。连爸爸也是，每次当他不小心看到她，目光都会迅速滑开，似乎她是一件令人羞耻的物品，即便他要与她说话，也只是用通知的口吻。作为私生女的程晓菲对此早就习以为常，她把自己当做这个家里的房客。 可是煤球怎么办，她只好将他托付给同父异母的程苒苒照顾，她是这个家里唯一对她稍微亲近的人。 没等她离开两个月，程苒苒就发来信息告诉她煤球死了。 程晓菲不知道煤球是怎么死的。他确实有点老了，吃得没有刚开始那么多。所以临走前她还买了营养米糊告诉保姆每周喂他两次。 她嘱托meimei把他葬在有水有草的地方。电话里程苒苒支支吾吾地答应了，后边就再没下文。 如果刚开始程晓菲对这次远行还抱有一丝期待，然而在煤球死后，这样的期待也迅速落空了。 总是这样，他们来到她身边，又迅速地离开，她就像别人命运中的站点。 程晓菲踮起脚尖，将自己的身体高高地抬起，然后脚尖脱离地面，就这样她被摇起，耳边有风轻柔的抚摸和松柏的香气，雀跃涌上心头。 但随着晃动慢慢停摆，程晓菲的脚尖再次落回在了地面。灰暗的天气重新笼罩住她。 她的身体还残留性爱的余温，但已经想不起与周言楷是如何温存。 “Are you OK？” 晓菲回头看，是个遛狗的老头。 她用力挥挥手，大声说：“I am fine，thank you.” 老头比划了个手势，牵着小狗走了。那是一条未成年的西高地，兴奋地在草地中探索这个世界。 程晓菲看着看着，发现已经错过了上课的时间，索性不去想这些。 手臂上持续发痒，她隔着外套几下。前两周周，因为一些事情，她被合租室友要求搬离，限期只有五天。她对这片地区还不熟悉，焦头烂额地找房子，终于搬进了现在的公寓。不幸的是，卧室里似乎闹上虫灾，一夜起来她身上被咬了好几处，实在无法忍受才找认识的人借宿。 程晓菲不确定那是什么虫子，或许她应该找驱虫公司，但要预约排期，那这几天怎么办呢？她心烦意乱地打开手机，屏幕空白，社交软件的红点没有亮起。她曾试图在朋友圈以不经意的口吻提起自己被毒虫咬个半死，但回复她的人寥寥无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