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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两!三百两黄金!就为了买他头上那顶假发髻下藏着三颗大rou痣的秘密?!系统你是不是穷疯了?!” 苏晚猛地从雕花拔步床上弹坐起来,胸口剧烈起伏,脑仁嗡嗡作响,像是被人强行塞进了一整窝马蜂。窗外天光才蒙蒙亮,屋子里还残留着沉水香宁神的气息,可她的识海里,那个自称“吃瓜系统”的玩意儿正用毫无起伏的电子音,一遍遍重复着这桩离谱的交易提示。 【滴!交易成立。扣除吃瓜值300点,成功兑换‘首辅李崇德头顶秘闻’(附赠高清秃顶带痣影像资料一份)。吃瓜值余额:50点。请宿主及时补充能量,否则将触发‘心声外放’惩罚机制。】 苏晚眼前一黑,差点又厥过去。三百点!她辛辛苦苦攒了小半年,在丫鬟婆子堆里嚼舌根、听墙角,连隔壁府上那只波斯猫难产生了几个崽都打听清楚了,才攒下的家当!就换了这么个玩意儿? “李崇德?那个一脸道貌岸然,在朝堂上喷人唾沫星子能淹死人的老顽固?”苏晚捂着脸,指缝里透出崩溃的声音,“他那张老脸值三百两黄金?系统你不如直接抢!” 【首辅头顶秘闻,涉及皇家秘药‘生发膏’造假案及贪墨,关联重大,价值合理。请宿主尽快吸收瓜源,补充能量,规避惩罚风险。】 系统的声音冰冷无情。 “规避?怎么规避?”苏晚欲哭无泪,“我现在只想把你这个黑心系统给卸载了!” 可惜,这个绑定在她灵魂里的系统,显然没有退货选项。苏晚只能认命地起身,任由丫鬟们进来伺候梳洗。铜镜里映出一张清丽绝伦的脸,眉眼精致,肌肤胜雪,完全符合大梁京城对顶级贵女的所有审美标准——安宁侯府嫡女苏晚,温婉娴静,知书达理,是京中多少勋贵子弟的梦中佳人。 只有苏晚自己知道,这娴静端庄的皮囊下,藏着一个被现代社畜毒打过的灵魂,以及此刻塞满了“首辅秃头”画面的、疯狂吐槽的内心。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把“价值三百两黄金的三颗rou痣”从脑子里驱赶出去,换上侯府千金该有的、温婉得体的微笑。 “今日去宁王府赴赏花宴,务必仔细些。”母亲安宁侯夫人亲自过来叮嘱,替她正了正发间一支赤金点翠步摇,“宁王侧妃新得了几株名品墨兰,邀了各家闺秀品鉴。你父亲正谋求外放江南的差事,宁王那边,需得留些情面。切记谨言慎行,莫要失了体统。” “女儿省得。”苏晚柔声应下,垂眸敛目,一派乖巧。 谨言慎行?苏晚在心里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她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当个哑巴,最好脑子也一起停机。那个该死的“心声外放”惩罚机制,像悬在头顶的铡刀,让她每一步都走得心惊胆战。 宁王府的赏花宴设在临水的水榭轩。时值初夏,轩外碧波荡漾,垂柳如烟,轩内衣香鬓影,环佩叮咚。各家闺秀盛装出席,或娴雅赏花,或低声笑语,一派和乐融融。苏晚的位置被安排在靠近主位宁王侧妃的下首,位置极好,也极显眼。 她努力扮演着温婉花瓶的角色,唇角挂着恰到好处的浅笑,目光温顺地落在侧妃正在品评的一盆姿态奇崛的墨兰上,仿佛全副心神都被那高雅的花姿所吸引。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平静的表象下,识海里早已开了锅。 【左边穿鹅黄衫子的,工部侍郎家的千金吧?啧,这粉抹得比我家新刷的墙还厚,脖子和脸两个色号,她家铜镜是不是该换了?】 【哟,那不是勇毅伯府的二姑娘吗?上次在长公主府赏菊,她偷偷掐旁边姑娘的手背,以为没人看见?这演技,不去梨园唱戏真是屈才了。】 【天爷!户部尚书家的胖小姐今天又穿新裙子了?这料子……是西域新贡的浮光锦吧?价值千金!她爹一个尚书,俸禄加冰敬炭敬能有这么多?啧,看来户部的老鼠洞挺肥啊……】 【滴!吸收到新鲜瓜源‘户部浮光锦疑云’,吃瓜值 10点!余额:60点。请宿主再接再厉!】 系统的提示音让苏晚精神一振。原来“吃瓜”不一定要开口八卦,脑子里想想也能算数?这倒是个意外之喜!虽然60点离安全线还差得远,但聊胜于无。她顿时感觉压力小了些,目光下意识地在满堂珠翠中逡巡,试图挖掘更多“瓜源”。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沉稳的身影在王府管事的引导下,步入了水榭轩。来人穿着深紫色一品仙鹤补子官袍,腰束玉带,面容严肃,不苟言笑,正是当朝首辅,权倾朝野的李崇德大人。他是宁王的座上宾,前来议事,顺道过来赏花应酬。 李崇德一出现,原本还有些细碎低语的水榭轩顿时安静下来。闺秀们纷纷垂首行礼,连宁王侧妃也起身相迎。 苏晚也跟着众人起身,低眉顺眼地福身行礼。然而,当她的目光不可避免地扫过首辅大人那梳理得一丝不苟、乌黑油亮的发髻时,脑子里“轰”的一声,炸了! 那价值三百两黄金的“高清影像”不受控制地、无比清晰地在她识海里蹦了出来——乌纱帽被摘下,发髻被拆开,露出底下……光溜溜、油亮亮、寸草不生的一片头皮!更令人窒息的是,在那片锃亮的头皮正中央,赫然点缀着三颗排列成等边三角形的、饱满圆润、色泽深红的……大rou痣! 【三百两!三百两黄金!!!】苏晚的内心在尖叫,【就为了看这?!这三颗大rou痣是镶了金边还是能孵出金蛋?!系统你出来!我保证不打死你!这秃头!这rou痣!这钱花得比窦娥还冤啊!李老头你天天顶着这三颗rou疙瘩上朝,真的不硌得慌吗?!这假发髻戴久了头皮会不会长痱子?夏天一出汗……噫!画面太美不敢想!】 她的内心疯狂咆哮,如同万马奔腾,又如山洪暴发,完全停不下来。那三颗rou痣的影像在脑海里反复横跳,带着三百两黄金的沉重标签,让她心尖都在滴血。 就在她内心弹幕刷得飞起,几乎要淹没自己神智的时候,一种极其诡异、极其不祥的寂静感,毫无征兆地笼罩了整个水榭轩。 死寂。 绝对的死寂。 仿佛连轩外池塘里的锦鲤都停止了游动。 苏晚后知后觉地感到不对劲,那股寒意从尾椎骨一路窜上天灵盖。她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一点眼睫。 视线所及,让她浑身血液瞬间冻结。 只见那位刚刚还威严无比、受人敬仰的首辅李崇德大人,此刻正站在她面前不到三步远的地方。他那张向来古井无波、刻板严肃的脸上,此刻的表情堪称……精彩绝伦。 他的眼睛瞪得如同铜铃,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死死地、难以置信地钉在苏晚脸上。那张刻板的脸先是涨得通红,如同煮熟的虾子,接着又迅速褪去血色,变得惨白一片,最后定格在一种铁青与酱紫交织的、混合了震惊、狂怒、羞耻、难以置信的复杂颜色上。他的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像是想说什么,却又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只有两撇精心修剪过的胡须,随着他粗重急促的呼吸而疯狂颤抖。 他那双保养得宜、骨节分明的手,此刻正死死地按在自己的头顶。不是按在官帽上,而是……死死地、用力地按在自己那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发髻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仿佛下一秒就要把那价值不菲的假发髻连同底下的三颗rou痣一起捏碎! 整个水榭轩,落针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