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与我们
它与我们
x月x日 东部野战医院 人员密级:绝密 任务等级:高危 受访人: “签你的代号。”凯恩把文档推到他面前。 他署名“瓦西里”,凯恩重申:“代号。” “我的名字就是我的代号。”他掀起眼皮,“不行吗?” “我以为特种人员会给自己起些更酷的外号,比如‘尖刀’、‘猎鹰’,之类的。” “真难得,能听你闲聊。”瓦西里坐在电椅里,双手被禁锢在桌板下,但他完全不紧张,反而略显惬意,“但你没话找话的样子有点可笑。” 凯恩对他的嘲讽不作反应。 “我们来谈谈你的测试。”翻阅档案,“客体观察能力,弱,认知理解力,极弱,恕我直言,你的各项精神指标离岗位基准相去甚远,直白点说,你看不到了,你退化了。” “是的。”瓦西里赞同,“所以我该退役了。” “退役后打算做点什么?” 瓦西里挑眉。 “没想过。”他闲散往后一靠,“我多大了?大概超过三十了,这个年纪不能去空军服役了。嗯…也许能去飞机零件厂干后勤,或者去修轮子…差不多干十年吧,然后到随便什么地方,买个房子,开个店,凑合活着,比如…卖热狗什么的。” “要和她一起吗?”他问。 沉默片刻,瓦西里笑了:“凯恩,她不是你的所有物。” “不是吗?”他沉吟,“好吧,扯远了。所以,怎么说,你打算和她一起吗?” 瓦西里不解地瞪着他,在他平淡无波的回视里,他扬起苦笑:“你在逗我吗,凯恩,你听不出我在开玩笑吗?” “嗯?” “cao你的,别装了!”瓦西里试图解开手铐,雄伟的巨躯使灌铅桌子微微颤动,但是徒劳。凯恩默默注视这可怜的男人。 “但凡我能过上正常的生活,我早就一把火把研究所烧干净然后走人了。” “我当然会带着她,我会把蓄意破坏我们家庭生活的人全宰了,说真的,那个人大概率就是你。” “然后我们会结婚,合法地结婚,哺育两个孩子。” “你没有生育能力。”凯恩提醒。 “对,所以我说‘如果’。” “我明白了。”凯恩在“疑似躁郁”和“错误归因”两项上打勾,“再说说你的病情吧,右腿看起来好多了,走路的时候。” “是的,你还可以跑步、跳跃、攀岩,甚至完成得比以前更好…”他讽刺,“但你清楚那不是你的腿了。” 右腿组织撕裂。 表面外伤倒没什么,但内部组织呈现不合理错位,肌rou纤维方向与生理解剖结构不符,像是被某种力量拉伸后重组。 毋庸置疑,这是从“辖区”里带回的物质。 - 瓦西里进入“辖区”一小时整。 研究员们走来走去忙碌着,美娜坐立不安,她看不懂波谱,但她猜,绿色的闪点是瓦西里,只要绿点在动,瓦西里就还活着。 至少,以她浅薄的理解,她是这样认为的。 凯恩喝着她倒的水,并不和其他人交流,清闲平静的模样像个厂房夜班保安。 也没人找他攀谈就是了。 如果说在他当“惊世天才”时,人们还能捏着鼻子忍耐他的妄自尊大,当他江郎才尽,他的报应就来了。 他被踢出研究所领导层,他的实验计划通通取缔,身边只剩一个学徒,而那个女人显然不大聪明。 逐渐淡出大众视野,恐怕令这位天才羞愤难当吧。 曾经里程碑式的凯恩起爆器,以辩证的眼光看,也不过是当今一个大号的火箭筒。 今非昔比了。 美娜找了一条毯子。 晚上太冷了。真不知为什么,明明傍晚这里还很暖和,入夜后气温骤降,基地简直像个冰窖。 “因为它在向北移动。” 凯恩解释道。 “…什么?”美娜呆呆的。 “向北。”凯恩用杯子示意,“这是‘辖区’。” 他在杯子下面垫了张纸:“这是我们,我们在‘辖区’的边界。” “现在,‘辖区’向北移动,假设时速四百。”他一手按着纸,一手把杯子向前推,“提问,我们在哪?” 娜美涨红了脸:“时速…时速乘以…” “错。我们不动。” 她脸上浮起羞愧的红晕,以及对未知事物的不安,在凯恩的注目下,她连耳垂都染得通红。 “…算了。”他说,“没事。” “我不冷,毯子你自己用吧。” 大部分研究员都披着夹克和棉服,但凯恩只有一件衬衫。他脸色唇色如常,并非逞强。 说来奇怪,即使在冬天下大雪的时候,老师也是这身装束,最多加一件外套,很薄很薄的那种,连风都防不住。 美娜披紧毯子坐在角落,看着他的背影。 见到凯恩前,美娜以为老师会是个瘦骨嶙峋的秃子。 但他并不瘦削,也不秃,也不邋遢,也不戴眼镜。他一点都不符合天才的刻板印象,他是一个太过正常的青壮年男人,甚至有点英俊。 “老师。”她裹着毯子,圆润地靠过去。 “嗯?” 凯恩并没回头。他在观察瓦西里的坐标,他变得更快了。显然,每一次人类对“辖区”的探索,都会导致它的移速更快。 如果他们继续深入,会发生什么呢? “老师…” “说。” 美娜惭愧地小声:“能,能给我讲一讲吗?我不懂…为什么我们没有被那个东西…”她指他手里的杯子,“被它拖着移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