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奈何榻上猛虎是病猫
3.奈何榻上“猛虎”是病猫
漱玉轩素来规矩森严,没主子的吩咐,谁也不能进内室。可今夜风雨交加,屋外雷声大作,连守夜的仆从都退得远远的,独留她一人,立在门前进退两难。 这门若不推,是怠慢,是不体恤病中,可若真推了,便是违了规矩,惹得裴知春不快。 左右皆不是,但她心里清楚,再拖一瞬,错的就是她。 春桃不再犹豫,推门而入。 屋中一灯如豆,窗外电闪雷鸣,在帘幕上映出病气沉沉的孤影。 她挑起帘幔,只见裴知春伏在桌案前,衣衫单薄,唇色浅淡,似仅凭最后一缕生气维系。 “长公子?”春桃轻声唤着,尾音湮没在雷声里。 桌案前寂然无声。 唯有电光亮起的一瞬,单薄的肩背微微震颤。 春桃皱眉,快步走近两步,放下灯盏,抬起手,探向他额前。 忽地,手腕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冷劲扣住。 “是你?”裴知春记得这张脸,前些时日仆从簇拥着,推她至眼前,打着夫人“体恤”的幌子,将他病弱之躯当作笑柄,探他有无七情六欲。 荒唐至极。 可惜,眼下他没有发怒的气力。 裴知春瞳仁暗得几乎无光,嗓音透着咽下血的涩意:“叫你别进,听不见么?” “奴婢若真听了这话,今夜您若有个闪失,明早奴婢就是夫人发落的现成借口。到时,是死是卖,岂能由得我?”春桃反笑一声。 她比谁都清楚,夫人送她来,本就是一步险棋。 倘若,裴知春今夜在她“值守”时出事,她便是现成的替罪羊,夫人正好借此发落,撇清干系。 或许,这便是夫人盘算的一石三鸟,探他虚实,拿她错处。 思忖间,裴知春大约是耗尽最后一丝心力,身形一晃,朝她这边倾倒。 春桃伸手去扶,慌乱中被他反手一带,两人悉数失了重心,扑倒在榻上。 帘幕后,身影相叠,灯焰在暴雨声中,明明灭灭。 天旋地转中,春桃乌发散落,交叠在他颈侧。他一手深陷她的腕骨,另一手脱力地撑在她腰侧,将她囚在臂弯之间。 呼吸浅浅交缠,咫尺之间,整个天地都困在幽暗狭仄中。 “你放——”春桃有些愠怒,心中暗骂一句,话音未落,便被截断。 “闭嘴。”裴知春灼热的吐息贴近春桃耳畔,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冷厉。 刚想推开春桃,他却力不从心,反而在无意识挪动中,下颌抵在她的发鬓,蜷起的手指搭在她腰际。 那如藕般雪白的双臂被迫摊开,绵软无骨,搭在他背上。 他伏身压下,锁骨隔着衣衫,压在她的肩线上,热气笼在耳畔,一切像跌入情事的一瞬错觉。 “长公子。您今夜这般,断不至于……”春桃犹豫了下。 虽说她是以“通房”的名头被送来的,可今夜他这般虚弱,定不会真动什么念头。 眼前之人只是沉默几息,缓缓收紧手臂,一点点圈春桃入怀中,与她身上的气息、骨骼交融。 与其说是狎昵,不若说是他本能地向热而趋。 春桃刚一动,甩开他的手,湿热的唇峰便擦过耳际。 “别乱动。”怀中浮上檀香,干净淡雅,又带着熏人的温热。 春桃怔愣片刻,他袖摆十分宽大,半卷半披地裹住她的手臂,热意便不再是肤与肤的交融,而像被裴知春裹进怀里。 也是,他刚连坐都坐不稳,撑到现在,怕靠着一口气罢了,哪有别的心思。 “别——”话没能说出口,便消散在喘息间,连他自己都分不清,是说给她听,还是说给自己。 春桃未放在心上。连日积累的疲惫山一样压下来,横竖明日不是因擅入内室被杖毙,就是因伺候不周被发卖,眼下争这些,显得矫情。 不如养点精神。 睡罢、睡罢、睡罢…… 明日之事,明日再应对。 半阖上眼,春桃嗅到熟悉的檀香味从裴知春衣襟间浮出,夹杂一丝潮意,缠在她的鼻尖、喉咙,熏得她脑子发晕。 渐渐地,意识被暖香浸透、裹缠,沉入好眠之中。 察觉怀中人呼吸渐匀,裴知春垂眸,凝望那张贴在他颈侧的脸上。 一丝残喘的暖意,竟能驱散砭骨的寒意。 裴知春阖上眼,喉间一阵腥甜翻涌上来,又忍着咽下去。 暂缓了,这一夜,总算熬得过去。 但荒谬至极。 他居然在这般狼狈之时,做了如此……放浪形骸之事。 真不知,她的出现太荒唐,还是他更可笑。 翌日清晨,裴知春一睁眼,怀中空空如也,仿若昨夜仅是场幻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