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愿

    赵南粤噙着笑，拖长音调，声线慵懒妩媚：“陈岩，看看你伤了多少女孩的心？”

    陈岩不以为然：“你是帮陈娅茜教训我，还是帮你自己？”

    赵南粤被当面拆穿，也不羞恼，娇笑出声：“即是帮她，也帮我自己吧——陈岩，我究竟哪点不如你女朋友？”

    “哪点都不如。”

    “真的吗？”

    赵南粤声音低柔，藏着小钩子似的，蓦地贴近陈岩，一对柔软毫不矜持地压上男人坚实的胸膛，挤出色情的形状。

    下一秒就被陈岩用力推开，她早有准备地顺势一个漂亮的旋转，稳稳地靠在舱板上，掏出一支烟，含入唇中，指尖火光一闪而过，短暂地映亮她不甘的艳丽面孔。

    她缓缓吐出一口烟，嘲弄道：“搞得这么情真意切，好像你会娶她似的。”

    “陈岩，你和我是一类人，我比谁都清楚，你就是玩玩而已。你可别告诉我，就她这个身份，你打算和她结婚？就算你有这个想法，你家人会肯……”

    未及说完，陈岩不耐烦地打断：“关你什么事？神经。”

    “恼羞成怒，被我说中了？”

    “拜托，我才18岁，谈个恋爱而已，想那么久远干嘛？腻了就分，否则继续，就这么简单。”

    “而且，就算哪天我踹了她，也还是轮不到你……”

    话音未落，赵南粤冷冷地赏了他一巴掌，甩手离开。

    陈岩摸了摸脸，低骂了一句，原地站了会，也走了。

    如意坐在原地，想到陈岩补课之余，曾畅想二人同上岚城大学的美好未来，当时她满心嫌弃，只是迫于yin威敢怒而不敢言，若当时陈岩就把“腻了就分”“踹了她”这类话挂在嘴边，她一定打心里高兴。可如今，才区区一年不到，她的心境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巨变，那些尖锐刺耳的字眼，像钝刀割rou，让她的心脏绵长地抽痛，她尝到咸涩的泪水，惊觉自己哭了，一抹，满手冰凉。

    *

    陈岩和成珏他们一直玩到月上中天才各自回房，如意早就梳洗完毕躺在床上，面朝里侧。

    她穿着游轮上为女生统一准备的白色蚕丝吊带睡裙，裸露的胳膊比丝绸还要细白，在只亮着床头灯的暗室内散发着皎洁柔润的珠光。

    陈岩简单洗漱一番，裸着上半身上床，揉着如意柔润的肩，摸索着绕至胸前，抚摸的动作暗示意味明显。

    却被如意按住，背对着他轻声道：“好困，睡觉好吗？”

    陈岩转过她的脸，见她神情疲惫，想她第一天接触他们的玩乐活动，不适应很正常，不由心生怜惜，在胸部抓揉的手改为向下环住纤腰，蹭蹭她的耳朵，大发慈悲道：“睡吧，晚安。”

    如意一动不动地卧在陈岩怀中，看似熟睡，其实在反刍今日的所思所感。

    今天的回忆不算愉快，但她后悔来吗？不，她很庆幸自己来了。豪华奢靡的游轮派对，让她真切地感受到陈岩和她之间的差距，而陈岩和赵南粤的对话，则让她在沦陷的中途及时清醒。

    难道真要和陈岩读一所大学，等分手后落至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的悲惨境地？抑或在同一个城市，隔三差五就被他拉着去开房，等腻了就一脚踹开？

    不，她不要这样。

    岚大很好，可她心仪的计算机专业京州大学才是排名第一，何彩玉一向支持她的学业，很久之前就说过她要是想去京州念大学，不用担心她，她身体还硬朗，再干15年不成问题，如果她在京州定居了，等她老了就自备养老钱去投奔她，顺便给她煮煮饭带带娃……

    饺子铺被迫迁移，反倒因祸得福，生意日渐红火，何彩玉请了两个长期帮工，自己管管进货理账的事，轻松了许多，偶尔还能抽空去跳跳广场舞。

    得知如意有报考京州大学的打算，何彩玉果然不反对，笑道：“那敢情好，我还能跟那帮老头老太炫耀，我家如意考上了首都的名牌大学……”

    如意抱住舅妈胖胖软软的身子，一股朴素的香气钻入鼻腔，驱散了多日来雾霭般萦绕心间的忧伤。

    她把漫长的暑假日程排得密不透风，做家教，去饺子铺帮工，陪郝婧考驾照，上编程兴趣班，把《老友记》第三季刷完……紧密的表格里，只有少数几个时间段是空白的，而且最长就一天。

    陈岩看着这张表，难以置信：“不是，那我呢？”他还打算带她去瑞士玩两周呢……

    “我有空的时候会去找你，当然你找我更方便点。”

    “你就分这么点时间给我？有把我当男朋友吗？！”陈岩很不爽，什么叫有空的时候，她又不是皇帝日理万机，他更不是等被翻牌子的妃嫔！

    如意见他反应这么大，想说如果你不舍得，可以陪我一起做这些事啊。但转念一想，她喜欢的适应的，在他看来，肯定是无趣至极的，硬要陪她而牺牲他的玩乐时间，他就算嘴上不说，心里未必赞同。就好像他毫无顾虑地喊她老婆，索要名分，自称外甥女婿……只是习惯挂在嘴边的语气助词，没有任何实质含义，不代表他的真实想法，她若认真了，那才是天下最大的傻瓜。

    陈岩不依不饶，一定要她留两周时间，陪他去瑞士，她说大学以后还有大把时间在一起，寒假暑假很多，还不用被补课占用，可以随意支配，不急于这一时。

    陈岩心想，这是何道理，大学归大学，现在归现在，大学她要陪他去别的国家，现在他要她陪他去瑞士，互不干扰，他就想时刻和她在一起。

    可见她眼神认真，不容置疑，想到她老嫌自己不尊重她的意愿，便不情不愿地点了头。

    飞去瑞士那天，如意去机场送陈岩。

    大厅人来人往，背景广播滚动播报着各个航班信息，陈岩在贵宾通道前同如意依依惜别，亲亲她的额头，摸摸她的脸。

    最后一刻，他拉着她的手再三强调，别忘了所有志愿都要填岚城啊，首选岚大，到时候视频，一起填吧……

    如意闻言偏头，微微一笑，道：“你这么不放心，就别去玩了，坐我旁边监督我填啊。”

    “怎么，舍不得我？晚了，已经和人约好了。”看，他有他缤纷广阔的世界去征服，而她也有自己的碌碌小事要忙，注定是两个世界的人，即便偶然交汇，终将分道扬镳。

    志愿填报那天，陈岩远在冰岛的观鲸船上，如意没有犹豫，全选了距岚城一千五百公里的首都京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