妒忌

    是日，惠风和煦，十日不雨，正是浇花好时节。

    塘前玉兰簇簇绽放，雪白花瓣在微风中轻颤，为庭院平添几分清雅。此花乃表公子所赠，玉娘甚为珍爱，每日必要驻足花前，观其端丽之态，嗅其幽绝之香。

    这日玉娘正在院中赏花。

    忽闻“砰”的一声巨响，院门被人踹开。七八个丫鬟婆子簇拥着一位华服小姐气势汹汹闯了进来。

    为首的少女年纪与她相仿，她身着缕金百褶裙，头戴嵌玉金钗，杏眸含怒，柳眉生煞。身后仆妇粗蛮异常，已将春桃推倒在地，小丫头膝盖磕出血来。

    “小姐...奴婢拦不住她们。”春桃勉强挣扎欲起，又被狠狠一把按下。

    玉娘连忙将她扶起，强压心头怒意，望向那少女，沉声问道，“这位小姐，可是有误会？”

    那锦衣少女正是侯府嫡出大小姐宋媛，她目光一扫花圃，忽地怒极反笑，“啧，倒是会享福，玉兰花都有人送。”

    此花象征纯洁无瑕的情意。

    她也配？

    见那狐媚子还作无辜状，宋媛心头火起。

    “来人！”她厉声喝道，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把这些花，全都给我砍了！”

    一声令下，仆妇们便扑向花圃。按人的按人，拦阻的拦阻，摧花的摧花。转瞬之间，满园繁花尽作尘土，残瓣如雪纷飞。

    宋媛在石凳上安然就坐，眉眼之间尽是快意，静看那狐媚脸色苍白如纸。

    春桃一面流泪，一面大声呼喊，“姨娘快来——”

    “这是闹的哪一出？”柳姨娘被嘈杂声惊醒，披衣赶来。

    一眼便见得满院狼藉，侄女几欲昏厥被春桃搀扶着，而那位宋家大小姐正趾高气扬地端坐庭中。柳氏大惊，忙上前解围。

    春桃见到柳氏的那一刻，立刻委屈泪洒，“姨娘，您快来看看，那群没王法的，把咱们院子糟蹋成这个样子。”

    宋媛冷冷一笑，斜睨而视，   “我当是谁，原来是柳姨娘。怎么，如今这侯府里里外外，都归柳姨娘拿主意了？”

    柳姨娘低声下气赔笑，“大小姐息怒，春桃刚来不久，不懂规矩。”

    眼前这位可是侯爷捧在手心的嫡长女，自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想到自家女儿与这位金枝玉叶的天壤之别，心头不禁泛起酸楚。

    “少装糊涂！”宋媛忽地一拍石几，怒气直上，“我看你们西厢是要反了天了，好大的胆子！真当侯府是勾栏瓦舍不成？整日招蜂引蝶也就罢了，竟敢招惹到我未婚夫头上！”

    玉娘闻言神色剧震。原来，表公子早已有婚约。而那位未婚妻，竟是眼前人。她神情一黯，垂下眼帘，手中衣角被她攥得皱成团。

    柳氏急得团团转，连声道，“大小姐，此事定有误会。表公子素来……素来仁厚，必是出于好意…”

    心下却暗忖：当日受表公子恩惠，怎好当面驳他颜面？谁曾想他竟对侄女存了这般心思。

    宋媛冷笑道，“休要狡辩！今儿这院子里，若不清理清楚，我看你们连侯府的门都别想待了！”

    柳氏再三哀求，跪地叩首，那宋媛都不理，直至柳氏道，“但求大小姐开恩，妾身定教侄儿与表公子断绝往来，再亲至府上请罪...”

    宋媛方转怒为喜，略一沉吟，若放她出府，反倒便宜了这对狗男女。不如拘在眼前，看他们还如何暗通款曲。

    “既如此，明日便教柳玉栀到我房中伺候，为期一月，任我驱使。可愿意么？”说罢，她双手交叠于胸前，端出一副居高临下的架势。

    这分明是要折辱玉娘，教她自贬身份，与奴婢无异。

    春桃在旁听得，忍不住扯着小姐衣袖，“小姐使不得...”话音未落，却被大小姐的丫鬟瞪得噤声。

    柳氏更是脸色惨白，不敢应答。

    正当众人犹豫时，玉娘缓缓上前一步，抬眸望向宋媛，神情从容道，“谨遵大小姐吩咐。”

    一字一句，语声清朗。

    她早知寄人篱下，终有这一日。既入侯府，便如笼中之鸟，岂容她自择命数？

    宋媛见她答应，嘴角轻扬，神色愈发得意。仿若那枝枝玉兰，已尽在掌中折断，任其摧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