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

    可能是今天工作時被詛咒干擾，下午一整段時間都顯得異常忙碌。

    崔東湁聽著枝葉沙沙聲，眼皮漸沉，最後悄然陷入了睡夢中。

    姜秋丹早就將所有雜事處理妥當，連盆栽也擺放在了最適合的位置。這時他才悄悄轉過身，細細地望向沙發上熟睡的人。

    這陣子相處下來，似乎還是第一次見到他這樣毫無防備的模樣。

    儘管平日裡總是從容不迫、泰然自若，但他能感覺到，崔東湁對自己，是格外珍重、又異常謹慎的。

    想起今天伯伯嬸嬸們一口一個「男朋友」地稱呼他，姜秋丹當時雖連聲否認，心底卻莫名泛起了幾分歡喜。

    現在回想起來，反倒有些說不清的失落——那時一再說著「不是、不是」，如今卻希望那句話是真的。

    「……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呢？」

    明明我們什麼關係也不是。說穿了，不過是雇主與員工罷了。

    他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那人低聲詢問。

    「需要什麼理由嗎？」

    一道熟悉的聲音忽然打斷了他的思緒。

    「你、你怎麼醒了？」他一時間還以為是幻聽，直到看見那雙沒有半分睏意的眼睛微微睜開，才驚覺對方早已醒來。

    崔東湁伸手將坐在地上的他拉到沙發上：「別坐地板，地上涼。」

    「我以為你睡著了……」

    「被人這麼熾熱地盯著，想裝睡也難啊。」

    崔東湁笑著撥了撥他的劉海，語氣戲謔：「還以為你會親我，結果害我白期待了。」

    那雙眼，那句話，那指尖輕撥的動作，無一不撩動著他心底的弦。

    姜秋丹下意識摸了摸被撩過的髮絲，臉頰漸紅。

    總不能每次都被拉著鼻子走，姜秋丹避開這個話題說：「你該去洗澡了。」

    崔東湁低低一笑，順手揉了揉他的頭髮，才慢悠悠上樓。

    「怎麼總是喜歡揉我頭髮……」

    姜秋丹輕聲嘀咕，幾乎要沉溺在這樣的溫暖裡。為了讓心緒平靜下來，他趕緊起身找些事情做。

    用過晚餐、洗完澡後，他在盆栽前駐足良久。

    儘管花苞尚未綻放，但含苞待放的模樣，卻別有一番韻味。

    「這麼喜歡？」身後傳來崔東湁的聲音。

    「嗯，喜歡。」他幾乎沒思考就答了出來，語氣篤定。

    看著他如此認真，崔東湁也收斂了平時的調皮，一邊朝樓上走去，一邊含糊地說：「我也喜歡。」然後走進了書房。

    好在這句話沒被姜秋丹聽見，否則又不知道他會有何總反應。

    翌日清晨

    崔東湁下樓便看見晨光灑落在盆栽上，經過了一夜那細細的花苞似乎隱隱有張開的跡象。

    他想著：如果秋丹看見，肯定會高興吧。這麼一想，他也愉快地出門晨跑了。

    「以後看到什麼喜歡的，就買回來吧，不用顧慮太多。」

    如果只是一盆小植物就能讓他這麼開心——那這整個家，若能開滿花該多好。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姜秋丹笑著應道。

    出門前兩人如往常一樣互道再見，卻見崔東湁站在玄關許久未動。

    「有什麼忘了嗎？」他忍不住問道。

    崔東湁轉了轉眼珠，像是在斟酌什麼：「沒有嗎？」

    「沒……什麼？」

    姜秋丹一時沒反應過來，直到崔東湁抬手，食指點了點自己的唇。

    「……！」這麼一點，   他這才驚覺對方指的是什麼，害得自己現在又羞又臊。

    崔東湁傾身靠近，唇邊幾乎與他相貼，姜秋丹只好紅著臉主動親了上去，但動作卻又像是初學者般的生澀。

    崔東湁彎唇一笑，在他緊抿的唇邊輕舔一下，才戲謔道：「掰掰。」說完，便轉身離開。

    崔東湁驅車前往戒治所，但仍沒想到該說些什麼才能套出話。

    昨夜他翻遍書房裡的資料，卻沒有任何線索。

    進入戒治所後，他與曾漢再次見面。兩人對視，一如以往的沉默。

    「你這樣有意思嗎？」崔東湁嘆了口氣，「既然你沒殺人放火，不願配合也罷，勒戒之後一樣能好好生活下去吧？」

    曾漢翹著二郎腿，嘴角勾起冷笑：「那有什麼意思？看著你一身黑漆漆的樣子，不是更好玩嗎？比上次看起來，黑了不少啊。」

    崔東湁眼神一凝。「……你果然看得到。」

    「哈，知道自己不是什麼特別的人，是不是有點受傷？」

    曾漢的語氣輕佻，像是刻意激怒他。崔東湁雖面無表情，卻被對方看出情緒波動，這反倒讓曾漢更為得意。

    崔東湁緊握著拳頭，又慢慢鬆開。「學生時代你就不順眼我吧？……曾漢。」

    對方本想回嘴，卻忽地一頓，像是察覺到了什麼。

    他沒有再接話，只是冷哼一聲，隨後開始哼著不知名的旋律。

    任憑崔東湁再怎麼追問、挑釁，曾漢始終裝聾作啞，像是什麼也不知道。

    這次會面除了確定對方也能看見詛咒外，幾乎一無所獲。

    崔東湁只能失望地離開。

    一走出戒治所，他就看見劉勇浚靠在車邊，嘴裡叼著菸。

    「你怎麼在這？」崔東湁上前，對方遞來一盒菸，自己則慢悠悠吐了口煙霧。

    他下意識想接，卻又想起某人，便將菸推了回去。

    雖然他沒什麼菸癮，但在這樣的時刻，居然不需要依賴煙來紓壓，連自己都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劉勇浚挑眉問：「如何？」

    崔東湁只是搖了搖頭，沒有回答。兩人一言不發，安靜地等他抽完手上的菸。

    忽然間，崔東湁像是想起什麼：「他應該是學生時期認識的。剛剛我套話時提到這句話，他雖沒說什麼，卻有反應。」

    「但我真的一點印象也沒有……」

    如此瘋癲的人，哪怕只是擦身而過，也應該留有記憶才對。

    「除非他長得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了？」

    兩人異口同聲，說出了同樣的話。

    像是某個關鍵瞬間被點破，他們不約而同地感到興奮。

    「走，去我家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線索。」崔東湁立刻啟動車子，劉勇浚也迅速坐上副駕。

    「還真難得能坐進你這台愛車。」他一邊說，一邊在車內四處張望，眼角餘光瞥見飲料架裡遺落的糖果。

    他撿起糖果問：「這什麼？你不是不吃糖嗎？」

    崔東湁只是淡淡看了一眼，便伸手接了過來。

    劉勇浚也不是真的想吃，只是嘴上調侃一句：「小氣。」

    說完，便將注意力轉回窗外的風景，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