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秘密
沉重的秘密
今天轮到池雨打扫卫生,组长安排她和刘思瑞去倒垃圾。 池雨想等班里差不多打扫干净之后再收拾东西,就坐在位置上写今天的作业,直接翻到英语试卷的改错题写,题量比较小。 挑出九个错误之后,剩下一个怎么也看不出来,她咬着拇指指甲思索,这时从身后伸过来一只手,直接点到试卷的某处。 “这里缺个介词。” 两个人挨得有些太近了,池雨能感受到手肘贴合部位传来的热度,以及喷洒在头顶的吐息,全带着压迫感,笼罩住她整个人。 “呃,谢谢。”池雨一下子从位置上站起来,笔尖在卷面划出毫无意义的黑线,瞥了一眼也没管,只简单解释:“我该去倒垃圾了。” 她径直走到教室后门垃圾桶旁,眼神在教室里扫一遍,却没看到要和她一起去倒垃圾的人。 只剩下闻思渊朝她的方向越走越近。 “那走吧?”闻思渊弯着眼睛,看见池雨疑惑的表情,解释道:“她没和你说吗?” 啊,对了,池雨突然想起来。 “池雨,我今晚一定要抢到校门口那个鸡腿,会找人替我去和你一起去垃圾哦!” 刘思瑞今天下午告诉过她会提前走,但当时还没有找到人,池雨也没有多问。 事已至此,池雨只好走到垃圾桶旁提起其中一边,和闻思渊一起下楼。 垃圾池设置在教门口附近,从教室走到过去再回到教室,最多不过十分钟的时间,池雨却觉得相当漫长。 身边传来的哼歌声,若有若无的打量,似蛇攀缠在喉颈,第六感危机意识疯狂响铃。 “有个问题想问你很久了——” “钟实书!” 在闻思渊刚开口的时候,池雨立即打断,朝走在前面的某个熟悉的背影大喊。 话出口,她才发觉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以前从来不觉得会以如此庆幸的心情去呼唤一个人的名字。 一个人拎着大垃圾桶往校门口走的人闻声转过身来,见池雨快步走到他跟前,开口时笑容勉强:“我们等会儿一起回家吧?” 见钟实书没有立即回答,池雨又开口补充:“我给meimei写了回信,你带回去给她吧。” 谈话被打断后,一路上池雨没有和身边的人再有任何交流。 回到教室后,池雨以最快的速度把桌上的东西塞进书包里,连拉链都来不及拉就打算走。 然而刚没旁边跨出一小步,池雨就连退好几步,整个人直接向后跌着贴靠在墙壁。 她的座位是在最左边的第三排,靠窗的位置,除了翻桌,此刻唯一的出口现在站着闻思渊。 闻思渊见池雨把书包抱在胸前,面色警惕,反而挑眉释然笑了。 他比池雨要高很多,几乎是居高临下地将她从头打量到脚,然后弯下腰和女孩保持平视,笑道:“本来我还不是很确定。” “但你这样,真的很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笑意盈盈的月眼,欣赏猎物漏出马脚的滑稽,又因为无可否认的美丽扭曲出几分摄心动魄的诡谲。 池雨被那目光直接钉在原地动弹不得,喉咙发干,呼吸发紧,某些刻意被淡忘的画面撕裂阻碍在脑中疯狂涌现。 “恶心,”嘴唇翕动,池雨开始逐渐找回身体的控制权,“让开。” “恶心?”闻思渊把这两个字重复了一遍,恍然大悟地笑道,“啊,你是在说你的朋友吗?” 池雨只觉得脑子一炸,背脊被拿刀抵住似的僵住,原本稍微升腾的勇气全数漏了个干净。 “毕竟她加我的时候,留言是你的朋友我才通过的。” “闭嘴!!!” 砰的一声,门被从外面打开了。 钟实书站在门口,头顶近乎要碰到门框,看着教室里面的两个人,面无表情地开口:“抱歉,我找池雨。” 言语间相当礼貌客气,语气表达却是全然相反的态度。 闻思渊似笑非笑地将目光重新转向池雨,主动侧身给她让出路,“有人找你,快去吧。” 电瓶车经过拂起的风擦过脸的时候,池雨才堪堪回神,按住她肩膀的那只手阻止她前进的手也收了回去。 池雨抬眼看向身边从最开始就沉默地陪着她的人,道谢的声音发哑:“谢谢。” 而钟实书只是看着她的脸好几秒,随即从校服口袋里拿出小包的纸巾,抽出一张递给她。 从极度紧张的状态放松下来之后,对周围和自身的感知力也回笼。豆大的汗水从额头流经太阳xue,从脖颈滑向锁骨……夜风一吹,竟然令她打了个冷战。 “谢谢。”池雨接过纸巾,再次道谢。 即使是从学校出来走的是大道,但街区老旧,马路凹凸不平,灯光也昏暗难明,很有案发现场的氛围感。 还有百来米即将走到前面的十字路口,他们回家的方向在此开始不同。 最多也就几分钟的时间,池雨把纸巾摁在额头吸汗,原本就要忍不住脱口而出的话卡在喉咙里,最终硬生生吞了回去。 “拜拜。” 钟实书点点头,但却没有再往前走,站在原地看着女孩的背影渐行渐远。 藏在枫树旁的路灯向地面投出巨大的影子,背着沉甸甸书包的女孩完全被淹没在灰色当中,直到走过那小段距离,在光亮中走向下一片阴影。 如此反复。 走到这条路的转角,已经小到完全能用小拇指遮起来的人突然回头看了一眼,钟实书完全处于本能抬脚往后撤了一步,意识到这个动作之后,锋利的眉向中间蹙起,收回了脚。 又让自己完全暴露在光亮里。 他们现在离得有些太远了,钟实书只能看见池雨冲他挥了挥手,弧度很大,应该很用力。 有经验的花匠会在每年春天将植物茎秆上刚结出的一些花苞剪去,因为纤弱的枝桠没有办法承受全部花朵的重量,最终会从某个节点断裂。 而如今的池雨看起来正怀揣着一个巨大的秘密,此刻被压坠得喘不过气,全身的骨头都在发出痛苦的呻吟。 所以她明明在向他说再见,钟实书却再次迈步朝她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