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公狗啊
不是公狗啊
午后日光尚好,偏厅东侧桂树阴下,裴纤纤今日打扮得端庄素净,淡绿襦裙,鬓边簪一支碧玉芙蓉,姿态温温柔柔,唇角带笑地走近来。 “哥哥——” 裴谦转头看她一眼,没说话。 “我寻您好久啦。”她轻轻抿唇,垂眸行了一礼,“——狗儿找到了。” 裴谦眼神顿了一瞬:“在哪儿?” “在我那儿。”她抬眸,语气坦然得很,“前些日子,您不是亲自送了那狗儿给meimei?那日我看着喜欢,便跟哥哥您提了一句。” 她微微一笑,语气带着一点儿不易察觉的委屈:“可哥哥没理我,过了几日也没下话,我就让人抱去玩了一会。想着是家中狗儿,也不妨事。” “结果……今早听说潇湘院里都乱了,我也没想到她会闹得这么凶。” 她说得轻描淡写,姿态柔顺,眼神却极清亮地盯着裴谦的反应。 裴谦眉心极淡地动了动。 他当然记得,只是他平日里忙、没上心去记便忘了。 裴谦静了静:“那现在,狗儿还回去了?” “嗯,我亲命人送回了。”她笑了笑,状似无辜,“meimei今日心情可好些了?” “我怕她多想,所以来同哥哥说一声。” 她这句话落下时,微微歪了歪头,眼里一瞬浮起一点无辜之外的东西。 裴谦原本立着不动,听着裴纤纤说完,只淡淡点了点头,唇角勾起一丝似有若无的笑。 “狗儿的事,确实是哥哥疏忽了。” 他话音温柔,转身自袖中取出一个锦盒来,是早前吩咐人备的——原是为裴宝宁选的,一只鸦青色双燕衔花髻簪,细金描边,簪体薄如蝉翼,做工精巧。 他原本是想着哄那小美人儿解气时用的。 可此刻却轻描淡写地捻起来,冲裴纤纤招了招手,笑的温和:“来。” 裴纤纤一怔,微愣片刻,才欢喜的走近几步。 他低头看她,声音不急不缓:“这簪子,我让人备了许久。你素日喜净色,这鸦青应是喜欢的。” 她刚要开口谢,却见他微微俯下身来,手中发簪轻轻一偏,郑重的慢慢替她簪上去。 簪尖却蓦地一顿。 头皮一紧,“呲”的一声,发皮被硬物划破,细细一丝血线从发缝里透了出来。 一瞬之间—— 男人笑意一拧,手指按着她头顶,姿态温和,那眼神却变成了森冷压抑的阴毒。 她骤然睁大眼,头皮一紧,她整个人像是被一桶冷水从头淋到脚,脑子嗡地一声就空了。 男人俯身,像是亲密低语,耳语呢哝。 “再用你这些小心思算计我——” “下次把你的手剁了。” 话说完,他直起身,脸上笑意又松回来几分。 “戴着挺好看的。”慢条斯理地将那枚发簪调整了个角度,轻轻拢了拢她鬓边的发丝,笑得温柔。 那发簪戳进去的地方灼得厉害,她却连眉头都不敢皱一下。 说完,他袖一甩,头也不回地迈步离去。 那背影在日光下被竹影切成几块,长身玉立,举止贵气,是世人眼中最温文儒雅、知书识礼的谦谦公子。。 直到她身边的贴身婢女小声唤了她一声:“小姐。” 她才猛地回神,视线发飘地看了看四周,半晌才低低地说了一句:“我们回去吧。” —— 那只失踪了的小狗儿终于被人送了回来,脏兮兮地,被包在帕子里,抖着毛,眼珠还红红的,一看就是在外头受了惊。 一见裴宝宁,便立刻“呜”地一声扑过去,爪子扒在她裙摆上,尾巴摇得像要飞起来。 小美人儿蹲下来把狗一把抱进怀里。 她这会儿整个人已经抱着狗转进了浴间,边走边嚷:“快烧水,我要给它洗香香!它臭死了,肯定到哪儿爬过墙头、钻过柴房!” 芸儿刚松口气,目光却落在那狗脖子上—— 挂着一个深蓝色小荷包。 她微微一怔,弯腰取下,打开一看—— 里头,是一张折叠好的符纸,金线描边,灰灰的纸上写了两行朱砂字。芸儿识得几分,那是专门画来“辟邪避秽”的。 ——辟什么? 避谁? 芸儿握着那张符纸没说话,指尖一卷,把它揉进袖中,转头看了一眼正抱着狗儿亲来亲去的小美人儿,她正嘟囔:“哼,它跑出去不要我,我也不要它……我要给它洗屁股,刷耳朵,搓小鸡鸡,看它下次还敢不敢跑……” 狗儿嗷了一声。 芸儿忍不住低低笑了一声: “姑娘,母狗没有小鸡鸡的。” 裴宝宁脚步一顿,回头瞪她一眼:“……它不是公的?” “您上次抱回来的时候我就说了,是母的。”芸儿一边拧着帕子一边笑,“小屁股圆圆的,小鸡鸡你搓也搓不出来。” 小美人儿一噎,脸蛋微红,低头看了眼怀里的毛团,半晌不服气地哼了一声: “哼……那它也欠搓。” “谁让它敢不回来……母狗也要搓,小鸡鸡没有,屁屁总有吧?” 芸儿失笑:“有,搓吧……反正您高兴。” 裴宝宁撅着嘴把狗放进水里,手还没下去,狗儿一抖水,整个毛团炸开,水珠四溅,溅得她一脸一胸口。 她“呀”地一声一缩,水珠顺着白皙的脖颈往里滑,小脸红扑扑的。 午后阳光暖融融地透过竹叶洒下来,落在潇湘院后面的草地上。 四周静雅,远处是缓缓飘起的炊烟与桂花香。 裴宝宁坐在石阶上,抱着那只刚洗过澡的小狗儿,小团子香香软软地窝在她腿上睡觉。她却没看狗,只盯着不远处正在舞剑的芸儿,眼都不眨。 芸儿手中那柄青钢细剑被她舞得风生水起。 剑势走轻灵一路,忽而一折身,腕下翻转,剑尖一挑,便剜出一朵剑花来。 “好看!”裴宝宁眼睛亮了,忍不住鼓起掌来。 小狗儿在她腿上被她拍得轻轻一抖,哼哼一声,她又赶忙把它搂紧了点。 芸儿收了剑,走到裴宝宁面前,蹲下身将一缕风中落下的桂花,送到她面前:“姑娘赏不赏脸?” 小美人儿笑着,一口咬住那花瓣,又软声“哎呀”一声歪进芸儿怀里,: “我要嫁给芸儿。小时候说好的。” 芸儿听了笑了。 “那时候姑娘才多大?三岁半,裙子都不会穿。” “我那时候眼神好,三岁半就知道芸儿最好。”她仰起脸来,“话本里都说英雄美人,我就想做你的美人儿。” 风吹动剑身余温,阳光正好。小狗儿打了个滚,呼噜呼噜睡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