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病（1）

    午饭过后，众人略作休整，继续向山顶进发。午后日光盛烈，即便身处山中，气温仍颇高，不少学生纷纷脱了外套。

    顾双习像个老派人士，很担心自己感冒，一直强撑着没脱防晒衣；法莲则没那么多顾忌，早将外套拴在背包上，穿着短袖四处跑，显得活力四射。

    顾双习本提醒她记得把汗擦掉，可见她跑得满头满脸都是汗，自觉再无提醒的必要，毕竟法莲现在肯定很热、很兴奋，一时半会儿不会停止分泌汗液；何况现下温度尚高，着凉感冒的概率很低。

    爬至半途，众人偶遇一处瀑布。飞流湍急、水色清澈，浪花与波纹泛着浮白，于石上溅起珠玉般的水滴。

    湖面上一道窄窄蜿蜒桥，供游人行走、观赏，近距离接触瀑布，望见它如何自山石草木间穿梭而出、又从崖沿处跌落，水流量颇大，水声亦轰轰。

    法莲热爱拍照留恋，见到这处瀑布，自然要留影一张。她不满足于仅是站在桥上照相，见有游客从湖岸边出发、踩着石头淌至瀑布附近，几乎零距离地贴着瀑布。

    法莲便效仿这些游客，先将手机塞给顾双习、请她帮忙拍照，又脱了鞋拎在手里，小心翼翼地走到瀑布下，待站稳了，方朝顾双习挥了挥手。

    顾双习担忧她滑倒，抓紧拍了几张，便挥手叫她回来。法莲往岸边走，一步步迈得极谨慎，有惊无险地回到岸上，穿了鞋就向顾双习跑来，检查她方才拍的照片。

    “什么嘛，双习都拍了些啥！”法莲指着手机屏幕，“根本没有构图可言！纯游客照——你看这张，我的脸都看不清！这张也是，完全过曝了……”

    她不满意：“不行、不行，我再找个人帮我拍，我要再拍一次。”

    法莲拉了个平时常发精致美照的同学帮忙，刚把手机塞给后者，边察忽然拦下她。“你要去哪里？”他严肃地问道。

    面对边察，法莲很有“做坏事”的心境，立刻结结巴巴：“我、我想拍照。”

    “又去瀑布下面拍？“边察望一眼瀑布，正好有名游客正站在瀑布前拍照，许是脚下一滑，整个人都摔进水里，还是同伴七手八脚地将他拉扯起来。

    边察似笑非笑地盯住法莲：“出意外了怎么办？我担不起这个责任。”

    法莲没说话，顾双习看她表情，应是在思考怎样绕开边察、去做她想做的事。

    极为罕见地，顾双习竟与边察站在同一战线，她也不希望法莲再蹚水去那瀑布底下。法莲浑身都已被水打湿，现在山间气温也开始下降，难保她不会因一时冲动而染上感冒。

    顾双习遂也劝道：“算了算了，说真的，我也觉得不大好。出来玩一趟，本来是为了开心，没必要以身犯险嘛。”

    一番好说歹说，总算打消了法莲的危险念头，一行人继续往山顶走。这一路上，顾双习最担忧的事终于成真，法莲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直到了山顶营地，她竟已没了任何力气，靠顾双习搀扶、方能维持站立姿态。

    边察忽然又出现，指出营地里有医务室，可以将法莲送去那里安置——法莲却强撑着拒绝，大抵是看出边察有意支开她，毫不犹豫地坚持留在顾双习身边：“不用，学长，我还撑得住。”

    她扶住顾双习的手：“双习，你先把我放在那边的椅子上吧，然后麻烦你去领一下帐篷和睡袋。”

    “你这样只会给她添乱。”边察冷言冷语，“我不觉得逞强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女孩们不理他。顾双习将法莲安置在椅子上，自己去物资处领了帐篷和睡袋。帐篷倒是需要自己扎，顾双习正拿手机观看教程视频，旁边忽有人道：“我来帮您吧。”

    来人竟是都柏德。顾双习真觉莫名其妙：他负责的队伍的扎营地并不在此处，莫非都柏德是特意过来帮她扎帐篷的？想都不必想，她都知道是边察的命令。

    边察连示好都居高临下、不肯亲自动手，要把任务转派给他人。他也许觉得，施以援手即意味着顾双习需对他感恩戴德，这份上位者的傲慢却尖锐地刺痛到她，下意识展现出防御姿态。

    顾双习道：“不用你帮忙。”一面说，一面依照视频里的指示，自己蹲下身去整理那些组件。

    搭个帐篷而已，不算什么难事。来省城以前，顾双习一家也曾外出野餐露营，那时虽由父母一手负责搭帐篷，顾双习在旁观摩，倒也大概记得过程；如今又有教程视频作指引，她不信自己支不好帐篷。

    都柏德亦不好强求，至少他绝不能从顾双习手里去抢，也不可能就此离开，光是尴尬地站在旁边，看着顾双习忙前忙后，竟真把那顶小小帐篷支了起来。

    都柏德干巴巴地夸奖一句：“您太厉害了。”随后再没吭声。

    顾双习看出他浑身不自在，却又碍于边察之令、不敢走开，便做主道：“你还有事要忙吧，不用管我这边。有什么事就让边察和我说。”

    索性边察再如何不满、如何动怒，她已觉虱子多了不怕痒。

    都柏德如蒙大赦，终于得以退场。顾双习转去搀扶法莲，本想将她扶至帐篷处坐下，却见法莲满脸不正常的绯红，叫其名字、反应也迟缓至极。

    顾双习心道不好，连忙拿手背去贴法莲的额头，触及一片guntang。

    此时她再也管不了更多，循着先前边察指示的方向看去，果然瞧见一面画着红十字的白旗，那便是医务室所在之处。顾双习架着法莲，方走了几步，旁边有女生主动上前，帮她分担了重量，一起将法莲送至医务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