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她
期待她
2 父亲告诉他成琳要回来那日,他难得露出一个短暂的笑容,连带着看他的目光都温和了几分:“你meimei要回国读高中。” meimei。 他都快要忘记了,他有个meimei。 那个记忆里小小的身影鲜活起来,他莫名开始期待,抑制不住的兴奋和颤抖。 他的家人,要来到他身边了。 她回来那日是放暑假的第一天。 很乖,和他记忆中的一样,又不一样,那张rou乎乎的圆圆脸蛋长开了,下巴尖尖的,脸蛋上有些婴儿肥,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眼仁乌黑饱满,秀发漆黑长直,刘海修剪整齐,柔软的垂落眉前。 皮肤白的跟下雪一样,穿着鹅黄色的小开衫,搭配一条卷摆的荷叶A字裙,乖巧温顺,像只无害的小狐狸,眼里闪着亮光,声音软软的喊他:“哥哥。” 这是第一次见面,秦昼连话都说不出来,紧紧抿着嘴唇,好半天才“嗯”了一声,父亲嫌弃他的怯懦,让他回房间去。 他对小女儿格外热情,是他不曾见过的温柔,一口一个“小宝”叫的亲昵万分。 两日后的老宅聚会中,他明白了父亲为何如此热情。 成琳是个聪明的小孩,她乖巧,成绩优异,情商高。 相比之下,在父亲眼里,他似乎一文不值,一个怎么也学不会的孩子,在家里也不常说话,永远低着头,自卑。胆怯,留着遮住眼睛的刘海,戴着厚重的眼镜。 很不讨喜。 是了,还有唯唯诺诺的性格。 早晨,下了一夜的雨停了,空气泛着晨霜清凉的气息,闷了一夜的泥土散发出浅浅的腥气,和树叶的气味混合。 湿腻蛰伏在空气中,等着第一个踏入院子的人。 成琳厌恶这样的天气,下不完的雨,暴露在空气中的燥热的湿气像是舌头舔过,让她窒息到无处可躲。 她不喜欢这个地方,过于热情的父亲,沉默寡言的兄长,空荡荡的大屋子,陌生的环境,黏腻的夏天。 没什么乐趣,可她依旧要硬着头皮撑下去,等到成年后离开监护人的视线范围。 母亲怀孕了,她没法继续夹在她和继父中间,即便那个斯文的西方教授并不介意她的存在,可看着母亲日渐大起来的肚子,她知道她已经被这个家庭挤出去。 新生命的来临就意味着她要失去很多东西,母亲逐渐对她分心,也不在有心力去在乎她敏感的情绪。 成琳是个敏感的孩子,她经常会觉得身上痛,情绪极端起伏,孕前的母亲可以照顾她,孕后的女人明显被肚子里的小生命折磨得不轻,也不再宽慰她身上痛是因为天气、花粉、又或者是烧水的咕噜声。 她将她送到医院,医生说一切正常,她又带她回来,她依旧不舒服,如此往返,母亲十分疲惫,问她想不想回国呆一段时间。 过去十七年母亲从没说过这样的话,成琳知道她的耐心早已易主,她不再是被疼爱的小孩,于是主动提出了回国读书。 她能看到她松了一口气,像是甩掉了很大的累赘。 为什么要说累赘,如果不是登机前母亲那句“对不起”或许成琳还没那么快意识到自己是个累赘。 她身上依旧很痛,又闷又痛,在她专注学习的时候会短暂的消失,等她抽离后,痛感又密密麻麻的席卷过四肢,令她坐立不安。 从前有母亲安慰,她可以将疼痛转移到那些“罪魁祸首”身上,如今再没人给她找借口,成琳说服不了自己,她清楚的知道那根头发丝在疼,所以症状日渐严重,除了睡眠时能得到短暂的安宁。 她靠坐在车上,闭着眼睛,大拇指贴着食指,轻轻的摩擦,以此来转移注意力。 秦昼就坐在她身侧,这个哥哥她从未和他说过一句话,她本就是伪装的乖巧,他不主动自己自然也不必开口。 车内有淡淡的香气,是洗衣液的味道,花香中参点果味的甜,来自他的身上。 嗯,他们用的是一样的洗衣液。 今天月考,秦昼很紧张,他分明有认真学习,课后辅导、家教老师也不曾落下,成绩却依旧不见上涨,每每考试都是他最紧张的时候,他小学时留过一级,高中后又留了一级,本该高三的年纪坐在高一的教室里。 甚至还和她同班。 教室是一人一座,他只要抬起头就能很清楚的看见她的身影。 他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她坐在正中间的位置,背影纤细,瘦弱的肩膀和脊背挺的笔直,马尾辫洒下来,从她一侧的肩头滑下去,不一会儿又被她用手指拨回背上,继续低头在试卷上认真做题。 光线盈余,填满整个午后的教室,空调的动静很小,细微的,混着风扇的旋转声,令人昏昏欲睡。 他看着卷面,脑子里一片空白,紧张让他想不起任何答案,只能依靠模糊的印象胡乱写下一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