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转眼到了周五，阴雨从昨夜起就时断时续地下着，将整个校园笼罩在一片潮湿的雾气中。

    何鹭上午走得匆忙，竟把伞落在了教室。直到中午回去时，她才发现自己桌上挂着的那把黑色雨伞与书包里的那把极为相似——她居然错拿了周云澹的伞。周云澹肯定发现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一声不吭。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有些懊恼。幸好中午没下雨，否则两人共撑一把伞走在校园里，怕是要被政教处当成早恋典型抓去谈话。

    趁着下课，何鹭拿着伞快步走向高三八班。刚走到教室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自己的名字，她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诶，周云澹，你才来了几天就把何鹭搞到手了，她以前都没谈过恋爱吧，你是怎么搞定的和我说说呗”一个陌生的男声带着轻佻的语气说。

    教室里安静了许久，才传来周云澹冰冷的回应：“我们没有谈恋爱。”

    “切，你还跟我装啊，天天同进同出，都这样了还没谈”

    接着那道陌生的男声好像换了个交谈对象，但故意把音量保持到周云澹能听清的程度“天天不知道摆个脸色给谁看，装货。”

    何鹭一向对这种小头控制大头的非人类没什么耐心，她迈进教师，走到那人面前，何鹭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他是我哥。”

    她懒得跟这种货色多费口舌，说完这句话后径直走到周云澹桌边，把伞放到他桌上：“我不小心拿错了，还给你。”

    “你……”周云澹刚开口，上课铃忽然响起。

    回应他的是少女匆匆离开的背影。

    ……

    周末本该是让人期待的日子，可何鹭却怎么也提不起兴致。

    放学路上，她刻意与周云澹保持着一步的距离。少年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样，试探着开口："明天我去看车。"

    “嗯。”她不咸不淡的回应。

    周云澹又找了几次话题，却只得到她敷衍的回应。他终于意识到她在生气，不由得垂眸观察她紧绷的侧脸，眉头微微蹙起，陷入了沉默。

    沉默的氛围持续到单元楼下，何鹭下了车就闷头往前走，全然不顾身后那人。周云澹抿了抿唇，拉住她的手：“你是因为他们说的话生气了吗？”

    何鹭深吸一口气，转身与他对视：“你想了一路就想出这个？”

    周云澹被戳破心思，睫毛颤了颤，低下头。

    看他这副样子，何鹭忽然就xiele气，放柔声音：“他们那么说你，为什么不反驳？”

    “嗯？”周云澹似是没想到她是为了这事生气，一时有些错愕。

    “嗯什么嗯”何鹭看他这副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踮脚往他脑门弹了一下“下次有人骂你，你就说回去，你要是说不过就来找我，听到没有。”

    月光下，少年眼底泛起涟漪。他静静望了她许久，终于轻轻点头。

    ……

    夜已深，床上的身影依旧辗转难眠。

    周云澹第一次得知家里出事，也是在这样一个难眠之夜。

    母亲向来是个刚强的人——当年离婚后带着他远走他乡，白手起家创业。

    印象里他好像从未见过母亲脆弱无助的模样，那次是他第一次听见她哭。

    可到了第二天，她又变回了那个无坚不摧的人，平静地和他说：“mama的公司破产了。”

    周云澹知晓她不想让自己担心，把想了一夜的安慰的话憋回心里。

    他很平和的接受了以后要在平婺生活这件事，就连母亲会后悔来这个小镇，选择再出去工作也早在他意料之中。她不是一个会轻易放弃的人。

    所以在她问他要不要和她一起去的时候，他坚定的拒绝了—他知道他的存在会让她无法全心投入工作。但周云澹没想到会再见到何鹭还要和她一起生活。

    早已深埋记忆里的女孩的身影，在见到她的那刻又浮现脑海。周云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件小事自己到现在还能想起来，可能那是自己第一次被那么多人的笑声包围吧。

    脑海里模糊的小女孩的身影，被眼前秀丽的少女取代。那时只觉得这感觉很奇妙，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情绪。

    自己会无意间见到她的窘迫，是他未曾想到的。在那之后她好像看到自己总带着些许不自在，他想，大概是因为家里多了个陌生人。

    和她相处几天后，他发现，她的话不多，每次基本上都是他挑起话头她再应和几句。周云澹一开始以为是她的话本来就少，可后来有一次看到她和她朋友相处才知道不是这样，可能是自己太无聊了吧，他想，所以她不愿意和自己多说什么。

    正因此，今天她会站出来帮自己说话让他意外不已。

    她问为什么不骂回去时，他在内心回答，习惯了。可她继续说，她会帮他。

    那一刻，胸腔内传来剧烈震动，他甚至担心她会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