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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离开神域,接到家人电话

    

七 离开神域,接到家人电话



    李赫柱是一名间谍,这个称谓不好听,他更愿意称自己为光荣的军人。在执行任务之前,他的心是坚硬如铁的,执行任务之后也是。作为效忠主体的军人,他对叛徒没有一丝手软,对敌人没有一丝畏惧,即便是在面对颠覆人类物理学和生物学认知的怪物时,他也一心为了心中的信仰。他从来都做好了捐躯的准备。

    可惜,成为烈士的夙愿不能成真了。

    眼前黑色制服的男人……不,眼前披着人皮的怪物被旁边的女人教唆着卸掉了他的下巴,居高临下地用鄙夷的目光审视着他。李赫柱阴恻恻地斜视着罪魁祸首,和明太鱼一样欠捶打的贱女人,竟然盯着他止不住流口水的嘴角笑得见牙不见眼。

    “什么眼神?老实待着,回去慢慢审你。”杰洛瓦将他双手反铐身后,拖着奄奄一息的荒原兽去开阔的空地。

    安娜想跟着去看又怕李赫柱又做出极端行为,干脆拖着他跟了出去。

    这死娘们儿力气还怪大的。

    颠勺颠的。安娜攥着他的衣领,提醒道:“别惹我生气,我也会揍你的。”        “或许我该叫您前辈。”安娜停在一个不远的位置,和气地换成了敬语:“我想问问,冷柜里的合成rou是您放的吧?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李赫柱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她,无奈口水流到地上看起来更像傻子。

    “是和你一起的几个前辈吧?”安娜不悦,又忘记了敬语:“说不了话点头摇头不就行了。”

    李赫柱没有回应,他眼看着杰洛瓦剖开了荒原兽的腹腔,将那里面尚未消化的残渣掏出准备取一些样本放在物证袋里。成块状的、成糊状的组织和合成块流出来,发出腥臭的气味,那气味仿佛有方向一般直冲进他合不上的嘴里拳打脚踢。李赫柱胃里一阵绞痛,酸苦的胆汁少了吞咽的忍耐从喉咙和鼻孔喷涌而出。

    早知道不来看了。安娜把口鼻掩在臂弯里,也没想着管管吐得昏天黑地的间谍,杰洛瓦看清了内容物后更是出言嘲讽:“你不应该最熟悉了么?怎么消化过的就吓着你了。”

    所以那些rou块果然是……安娜脊背发冷,前员工竟变成不成型的尸rou藏在饭店的冷藏室里,不知道有多少顾客吃过带有合成rou的部队火锅,而上至老板下至员工都对此一无所知,这老板连人员流动都不上心,平时到底管什么事?这要是上新闻了,她该上哪儿打工赚钱去?前途渺茫的压力瞬间夺走了她所有的力气。

    察觉到她瞬间降低的情绪,杰洛瓦大脑飞速运转猜测原因:“他的杀人行为会被归结于间谍罪和政治斗争,至于荒原兽,不会再对你们造成威胁,我们会将一切影响降到最小。”

    用短刀加速怪物咽下最后一口气,神域消失。安娜在一阵天地倒悬的拉扯感中睁开眼,院子里已是干干净净,没有怪物,也没有它肚子里流出的污秽之物,果然,它不再存在于这个时间了。活着的李赫柱还趴在地上流口水,杰洛瓦正式逮捕了他,对开门后惊讶的员工解释道:“路过的酒鬼,手脚不干净。”

    安娜回到自己本该等待的大厅,伊拉已经出来了。

    “咦?我刚以为你在前门呢,怎么是从后门进来的?”

    “有个酒鬼被警察抓了,我去看看。”

    “有什么好看,发起疯来要打人的。”

    两人说说笑笑一路走远。安娜很想问问李赫柱在时到底卖出过部队火锅没有,最后还是压在心底。这件事于她而言应当烂在肚子里,在政治斗争中被牺牲的亡灵,她相信杰洛瓦会给他们一个公道,至于李赫柱如何将大活人做成那种状态、为何喂食怪物又如何让它听自己的口令,也与她无关了。她实在从身到心都疲乏极了,只想快点尝尝伊拉说的蛋糕。

    暂时可以被称为家的出租屋里飘出阵阵饭香,安娜拎着小蛋糕推开门,一派温馨场景,原木色的家具,暖色调的灯光,冒热气的饭菜,以及等待她的老师,她比亲人更亲的人。

    “我们小主厨回来啦!”邢云舟笑眯眯地接过她手中的蛋糕:“我说怎么晚回来了,原来是嘴馋了。”

    “哪有那么快当上主厨嘛——”虽然大部分时间连老板人都见不到,但安娜还是忍不住幻想了一下大展身手然后青云直上的画面。唉,美好的白日梦。

    给手机冲上电,随着开机音乐屏幕亮起,上面的日期比电视新闻上显示的提前了一天,手动调回正确时间,通信软件的提示音响彻房间。

    正享受大厨手艺的安娜面色一沉,胃里登时被气涨得七分饱,若此时再来个视频通话就要撑吐了。阴魂不散。

    连备注都懒得给的好友发来了“问候”,弹窗还在不断刷新。

    “你到国外这么久怎么不给爸妈来个消息?”

    “工作有没有好好做?国外不比家里,没有人会包容你的脾气,记得不要顶撞上司。”

    “和同事处好关系,以后都是人脉,知道了吗?”

    安娜冷哼一声:“不问我住的怎么样吃的怎么样,倒是盯上什么人脉了。”

    邢云舟刚认识自己这个学生就知道她家里人是个什么德行,拿过她手机关上,安慰道:“他们也不能飞过来找你,吃饭时候不管那些糟心的了。”

    安娜笑着应了声好,却提不起半点劲头,买的蛋糕只尝了几口就吃不下,洗洗回了房间。谁知那端的人也不管她已读不回,总在自顾自地输出。没想到在她睡得迷迷糊糊之际,最不想接到的视频通话炸雷般响起。

    “cao你大爷。”她暗骂一声,还是在万分怒火中唯唯诺诺地按下了接听:“妈?”

    那边天光大好,母亲打扮得精气神十足,耳朵上垂着常年珍藏起的黄金耳环,背景音里一片喜气洋洋的嘈杂声,几个不太熟悉的亲戚闻声围拢过来凑在镜头前,吓得安娜赶紧整理胸前的睡衣扣子。

    几个亲戚识趣地离开,还未等她发作,那头的妇人先眼神阴冷:“你看看自己像什么样!”

    “我们有五个小时的时差!”安娜将镜头对准没有一丝光线透过的窗帘缝隙:“现在才四点半!”

    妇人自知理亏,还要维持面上的威严:“你堂哥堂嫂今天办婚礼,你随个礼。人家知道你在外面打工还关心你呢,不能一点良心都没有。”

    一句口头上的关心就该得到她从工资里分出来的随礼吗?

    “我还没发工资,只拿得出两百。”

    母亲坐回了轿车,听闻此言破口大骂:“丢人现眼的东西,人家可是一直在关心你,知道你老大不小了尽心尽力帮着你,做人不能这么没良心。”

    “尽心尽力帮着我?就是指我刚来把我当资源介绍给他们朋友,还说什么人家一个硕士配我是我高攀了?”

    “你也不小了,而且你一个高中没毕业的人家留学硕士怎么就配不上你了!够了,没良心的东西,一千块钱随礼,别犟了。”

    电话兀自打来有不由分说地挂断,安娜盯着手机屏幕上自己黯淡的倒影,一头埋进被窝里欲哭无泪。同样是厨子,凭什么男的相亲就是“姐,遇到新x方厨师就嫁了吧”,轮到她就是配不上留洋硕士?

    其实她知道,学历、工作,这些在她爹妈眼里都是附加的,是用来打压她的话术,女儿最重要最值钱的东西还是那层膜。

    可惜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眼里最值钱的东西已经不在了。她蜷缩在床上,掌心紧紧攥着枕头的一角,脑中积攒半辈子的恨意交织着一种毁灭般的痛快盘旋腾空,它们碰撞出的声音起初只是在耳膜上细微的鼓动,像是耳边有人微不可查的呢喃,在她用被子为自己施加的窒息感中逐渐加剧成尖锐而剧烈的哭嚎和咒骂,那是她颅腔内沸腾的自我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