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克力蛋杨枝甘露

    周若涤与乔之易并肩坐在雕花木椅的一侧，对面是沈斯珩与陆离。

    服务员递上菜单，陆离接了过来，与沈斯珩低声交谈着翻开。

    周若涤的指尖在膝上蜷缩了一下。目光掠过那些菜名，“蟹粉麒麟东星斑”、“松露焗酿蟹盖”、“金汤野菌石榴包”……一个个陌生的词汇组合，她甚至无法凭借名字想象出它们具体的模样。然而，她心里却像有精准的天平，无声地衡量出，这里的任意一道菜，恐怕比她一个月的伙食开销还贵。

    “小若涤。”乔之易打断了她的思绪，“看看有什么想吃的？别客气呀，今天可是你的沈老师请客哦。”

    周若涤收敛了外露的情绪，抬起头，沈斯珩正低头翻菜单，她逼迫自己露出最自然的笑容：“我没什么忌口的，都行。”

    乔之易挑眉，似笑非笑：“怎么每次沈先生在，你就这么乖呀？看着好可爱哦。”

    沈斯珩忽然抬眼：“之易，别吓她。”

    一句话，却让周若涤的紧绷更明显。她垂着眸，微微咬唇。那种被他护着的感觉，只在瞬息之间，却足以让她心乱。

    乔之易还想说什么，对面的沈斯珩却已合上了菜单，目光平静地掠过周若涤面前那杯未曾动过的茶水，转而看向服务员，语调沉稳地报了几个菜名，语速不快，吐字清晰。

    “前菜要一份松露春笋菠菜卷，清爽些。汤品就冬瓜盅吧，主菜……”他念出的名字周若涤依旧陌生，却能隐约感觉到，他点的菜似乎都偏向清淡，素雅，避开了那些听着就价格骇人的山珍海味。

    陆离笑着调侃：“斯珩，你这点得也太养生了，从头素到尾，真是在这儿带小朋友吃营养餐呢？”

    他并未征询其他人的意见，只淡淡补充一句：“今天有什么甜品？”

    服务生立刻鞠躬回应：“沈先生，推荐您点我们新出的巧克力蛋杨枝甘露，口感清爽不甜腻，女生都很喜欢吃。”

    周若涤咽了下口水，她非常喜欢吃甜食，尤其是这种令人紧绷的场合，一点甜可以让她轻松许多。

    她抬眼时，恰好撞上沈斯珩看过来的目光。他将菜单盖上，向服务生点微微颔首：“就这个吧，酒水就不必了。我们都开车，还要送人回学校。”

    陆离立刻接上来：“送哪位啊？是我们的小若涤吗？啧，这么贴心，你平日里都没这么体贴过我。”

    沈斯珩淡淡一笑，不置可否。他将菜单递还给侍者。周若涤垂下眼睑，盯着自己面前光洁的白瓷餐碟，心跳极乱。

    她端起那杯微凉的茶，轻轻抿了一口，借这个动作掩饰内心的翻涌。

    ……

    等菜的间隙，包厢里茶香袅袅。乔之易执起紫砂壶，为几人斟茶。她忽然想起什么，侧眸看周若涤：“下周五就是万圣夜了诶，你知道明德会安排万圣节舞会吧？你有没有想好cos什么角色呀？jiejie可以借你战袍哦。”

    周若涤对需要投入额外精力的活动没兴趣，她摇了摇头：“我没太关注这个。”

    “哈？”乔之易眉毛挑起，存心拿她打趣：“明德的万圣节舞会可是重头戏，很好玩的。你家小白居然没跟你提？他不对劲哦，不会是想偷偷邀请别的女生当舞伴吧？”

    周若涤听了这话不免有些慌乱，眼皮刚抬起来，又硬生生克制住，重新落回面前的茶杯上。心里暗自埋怨乔之易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专挑让她尴尬的话题。

    乔之易是个人精，一眼就瞧出她的紧张和遮掩，立刻给对面的陆离递去一个“看好戏”的眼神。

    陆离接收到信号，唇角一勾，也跟着怂恿：“是啊，小若涤，我和你乔姐都是明德毕业的。我们当年cos倩女幽魂还拿过奖呢！她扮小倩，我扮宁财神。论坛里现在指不定还能翻出我俩当年的照片，啧啧，那叫一个风华绝代！”

    说到这里，陆离话锋一转：“不过啊，也得亏那会儿斯珩已经出国了，他要是也在，就凭他那张脸那气质，随便往那儿一站，还有我什么事儿啊？风头肯定全被他抢光了。”

    最后一句话叫周若涤胸口隐隐一动，她握着茶杯的指尖稍微收紧，面上却不动声色：“那沈老师今年会参加舞会吗？”

    沈斯珩笑了笑：“参加的话，你做我舞伴？”

    他竟把选择权这样抛回来，让周若涤措手不及。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怎么回应，只觉得脸颊微微发烫。

    好在乔之易和陆离也不再调侃，恰在此时，服务生开始上菜，这个话题也就被搁置了。周若涤暗暗松了口气，却又有一丝失落。一顿饭吃的食不知味，她每次夹菜都要注意姿态，生怕自己吃相难看。面前的菜肴精致可口，她却没什么胃口，勉强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

    就在这时，手机在裤兜里震动了一下。她悄悄拿出来看了一眼，是梁慕白的消息：「宝宝，下周万圣夜舞会，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服装哦。」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周若涤差点要把口中冬瓜汤喷出来，强忍着咽下去，脸憋得通红。她了解梁慕白的性子，若不及时回复，下一秒就能被他的信息轰炸。

    她指尖飞快打字：「我不参加这些活动，你不要替我安排。」犹豫了一下，又补充道：「别忘了我之前跟你说的，我们和好的事不能公开。」

    梁慕白：「我没说要公开啊，那我邀请你当我的舞伴总行了吧？反正化了妆也没人认出我俩，不会被人知道的。」

    周若涤斟酌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选择给他一点面子，免得他真闹起来：「再说吧，如果那天我不忙的话。」

    梁慕白：「你不去我也不去了！」

    周若涤无奈：「那更好，你好好养伤。」

    对面静了一会儿，就在周若涤以为他放弃的时候，手机开始接连震动。梁慕白发来了一连串大哭的表情包，各种可怜兮兮的卡通形象挤满了屏幕。最后，他使出了杀手锏：「我不管我不要我不肯！你就要做我的舞伴！就要就要！」

    看着屏幕上耍赖皮的话和夸张的表情，周若涤差点笑出声，赶紧抿住嘴唇，生怕被其他人发现。她忽然觉得，对面根本不是那个嚣张跋扈的梁慕白，而是个三岁小孩。

    面对这样一个胡搅蛮缠的人，她发现自己竟然一点办法都没有。心里某个角落，甚至因为他这般毫不掩饰的在意和粘人，泛起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甜。

    她悄悄抬眼，快速扫了一眼对面正在安静用餐的沈斯珩。他姿态优雅，神情淡漠，与手机里那个正在撒泼打滚的梁慕白形成了惨烈的对比。一个让她小心翼翼，另一个却让她无可奈何，甚至能让她在紧绷的状态下，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这种截然不同的感受让她心头涌上复杂的情绪，她低下头，指尖在屏幕上轻轻摩挲，最终还是回了一句：「知道了，烦人精。」

    还没等她把手机收起来，眼前忽然推来一只白瓷小碟，是最后的甜点巧克力蛋杨枝甘露。沈斯珩把敲蛋的勺子递给她，说了句：“看你没怎么动筷子，主食吃不下，就尝尝这个吧。”

    周若涤回过神，接过勺子，目光落在那个光滑的白色巧克力蛋上，心里一阵发虚。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甜品，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乔之易瞧着这一幕，还以为是小姑娘是怕胖，撑着下巴笑道：“趁年轻新陈代谢好，多吃点甜的，等你到了jiejie这个年纪，你就要开始抗老了。要做无聊到爆的普拉提，还要吞一大堆营养品，吃饭更是要算着卡路里，哪能像十几岁那么快乐呀。”

    陆离打断她：“吃你的蛋吧，才多大岁数就开始念叨这些了？”

    他们之间的玩笑让周若涤更心虚，她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巧克力蛋上，紧张得手心都微微出汗。

    就在她迟疑的一瞬，沈斯珩的手覆上了她的手背，他引导着她的手，轻轻地往光滑的巧克力蛋壳顶端敲了三下。

    “哒，哒，哒。”

    蛋壳被敲出裂缝，金黄浓稠的杨枝甘露缓缓流出，浸染了白瓷碟上的水果。

    “这样就可以了。”沈斯珩松开手。

    她低下头，用小勺舀起一点混合着巧克力碎屑和杨枝甘露，送入口中。极致的甜在舌尖炸开，让她喉咙一紧。

    沈斯珩淡声问：“不合口味？”

    她连忙说：“挺好吃的，是我不习惯吃而已。”

    沈斯珩拿起纸巾，替她擦去唇角一点巧克力碎末，他眸色很深，眼尾略微下垂，他的举动明明很温柔，却有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压迫感。

    “吃慢点，会习惯的。”他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