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溺
沉溺
周若涤蹲在巷口，双腿发软，而她并不想回头看这场闹剧。沉星的哭声还在继续，小混混的叫喊声断断续续地响着。 巷子尽头传来脚步声。像风吹落水面的声响，没入夜色，却在她心里溅开圈温热的涟漪。 她回头望去，那一眼，像是撞进某种无法回头的命运。 沈斯珩穿过斑驳灯影，修长挺拔的身影从昏暗中渐渐浮现，仿佛是从夜色里走出来的人，不带一丝尘气。 光落在他脸侧，衬得那双眼冷白清澈。他没有急着开口，只是低头看着她，视线从她额角的红痕掠过，又落回她眼里。 沈斯珩向她伸出手，含笑问她，蹲着脚会不会麻。 她抬头看他。他站在斑驳光影中，月光浅浅照在他肩头，像是替这个世界照亮的一点白。 她手指蜷了蜷，最后还是握住了他。 后来周若涤经常想，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了，会不会只是刚好那个夜晚，他向自己伸出手，就让她误以为是不同的喜欢。 但那天之后，她已经没法退场。她明明那么狼狈地蹲在巷口，却被他从嘈杂中拾起来。 周若涤不断提醒自己，忘掉那天冷风穿堂的傍晚，忘掉他那句“蹲太久脚会麻”，忘掉他垂下眼看她时的温柔，忘掉他身上那种让人想靠近的气息。 可她就是忘不了。哪怕是多年后的深夜，隔着千山万水，她依旧能记得那天他衬衫的颜色，扣子解开几颗，袖口有没有卷。沈斯珩向她走来，向她伸出手。周围一切都很吵，而他像是被命运单独托举出来的安宁。 她知道自己爱上他，是注定会发生的事。 哪怕时间倒转，哪怕她从未走进这条巷子，哪怕他只是路过。 她还是会爱上他。 …… 周若涤下意识地跟着沈斯珩的步伐走，像是跟着某种更深的牵引。 他的步子有些刻意地放慢。但周若涤觉得自己有点晕，刚刚那个耳光让她脑子轻飘飘的。 巷口挺着一辆深灰色的跑车，她站在副驾驶旁，伸手去拉门，却没拉动。 她看得出来这车很贵，不敢用力，手指一松就整个人靠在车门边上。 沈斯珩站定，低头看她。 少女抬起头的动作很轻，那一瞬她仿佛忘了所有情绪，睫毛轻颤，眼神里只剩迷茫与求助。 沈斯珩微顿了一下。然后绕到她身侧，将车门利落地拉开。他的身形恰好将她挡住，呼吸压得很低，像是有意无意地笼住了她全部的空间。 他低头，轻声说：“上车吧。” 周若涤顺势抓住车门边缘，刚要弯腰坐进去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极重的吼。 “——周若涤！” 声音像是生生撕开了什么，带着狂风破门而入般的焦灼。 她下意识望向声音的方向。巷子那头，昏黄灯影斜斜洒下，几个身影正朝这边疾步而来。 梁慕白冲在最前，身上没了往日那点痞气，校服外套敞着，衬衫被夜风鼓起，头发凌乱，像是从暴风里挣出来的。 他身后是沈卿辰和梁誉，两人明显气息未稳，像是刚刚找了她很久，眼神都藏不住那种混杂的情绪。 “你干什么？啊？你跟他上车干什么？！” 梁慕白朝她喊，嗓音哑得狠，边跑边吼。恨不得脚下有风火轮。 周若涤嘴唇微张，只是回头看了一眼沈斯珩。 沈斯珩的神情没什么变化。他只是微微偏头，眼神落在她脸上，像是等着她做决定。 周若涤刚抬脚想走过去，他却抬手，直接摁住她的后颈，将她整个人按回车里。 “进去。”他说。 那语气并不强硬，可周若涤还是顺从地坐了进去。 车门在身后合上，隔绝了梁慕白暴怒的声音。 沈斯珩绕过车头走进驾驶位，他刚坐上车扣住锁，身侧一阵砰砰乱响。 “你开门！” “你下来！” “周若涤，你听见没有？我让你下来！” 她抬眼看他，隔着一层玻璃，那张少年脸气得发红，眼神混乱，像是要从那玻璃里穿透进来。 身侧的安全带被拉出，带着一阵迅猛的拉力，刮过她肩头。沈斯珩俯下身，伸手替她扣上安全带，动作极快，却偏偏不经意地靠得太近。 他的发丝轻擦过她鬓角，衬衫带着夜风的气息贴过来，她呼吸一滞，不敢乱动。 “沈斯珩你他妈想干嘛？！” 梁慕白的吼声从窗外砸进来，几乎带着撕裂感。 “周若涤你马上给我下车！你玩我是不是？你知不知道老子找你找了多久？！” 沈斯珩微偏头，指尖落在车窗键上，缓缓将车窗降下。 “你们先走，”他说，语气温和，“我送她回学校。” “你凭什么？她是我女朋友！”梁慕白朝他吼。 “凭她刚刚差点被你前女友打死，是我救的。”沈斯珩轻笑。 “姓沈的，你用什么手段我不管，现在立马开门！别他妈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 “刚刚是你强拉上车，你这老东西到底图什么啊？她是你学生！你是不是不对劲？！” “如果我不呢？”沈斯珩眼里像是漫过一点兴味。 还没等他说什么，沈卿辰忽然走了过来。 他站到两人中间，目光落在沈斯珩身上，两人隔窗对视了几秒。 沈斯珩唇角淡淡勾起，拨动挡位，忽然低声说了句：“你们挡路了。” 油门猛地被踩下，地面爆出一声沉闷的轰鸣。 车身宛如脱弦利箭，猛然冲了出去。 梁慕白被扑面而来的尾气和碎石惊得往后退了一步，脸色黑沉，几乎咬碎后槽牙。 车内，周若涤被惯性带得向后一仰，肩膀撞在座椅靠背上，手下意识抓住了安全带。 窗外的画面飞速倒退，那几道身影很快被甩在身后。 她透过后视镜，最后看了一眼梁慕白。 他站在路中央，红着眼睛，整个人像是要被风刮散的野狗，偏执又委屈，吼不出声，也追不上来。 那一瞬，她心口像被撕开了一道极细的裂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