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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伤

    

受伤



    后半夜的风带着潮气钻进窗缝,铁皮柜的响动刚起,洛九和林墨绮已同时睁眼。黑暗里两双眼睛亮得像夜行动物,交换的眼神里没有惊诧,只有狩猎前的冷静。

    楼道里的脚步声贴着墙根挪上来,轻得像虫爬,却瞒不过常年混巷弄的耳朵。洛九指尖刚要抬起,林墨绮已按住她的手,在她掌心写了个   “三”。短刃出鞘的轻响里,林墨绮闪身躲到门后,衬衫下摆扫过地板,惊起的尘埃在月光里看得分明。

    锁芯被拧开的脆响刚落,第一个黑影的脑袋刚探进来半寸,林墨绮的刀已压在他颈侧大动脉上。“动一下,血溅三步。”   她声音里的雪松味混着杀气,比刀锋更寒。

    另外两个黑影几乎同时发难。左边的直扑林墨绮后心,右边的抄起墙角的矮凳砸向床铺。洛九翻身踹向持凳者膝盖,骨裂声里,她顺手扯过对方胳膊往后反折,听见脱臼的脆响时,已经捂住他的嘴按在地上,手肘狠狠磕下去   ——   闷响过后,再无声息。

    林墨绮对付的那人手里藏着短棍,横扫过来时带起风声。她不退反进,侧身避开的瞬间,刀光划开对方手腕筋络,趁那人吃痛蜷手的空档,膝撞正中咽喉。黑影倒下去时,连哼都没哼出一声。

    最后剩下被林墨绮制住的那个,裤腿已经湿了一片。洛九踢开脚边的尸体,蹲下来翻他口袋,指尖触到块冰凉的金属   ——   带血的狗牌,刻着个   “武”   字。

    “留活口。”   洛九捏着狗牌起身,金属边缘硌得指腹发疼。

    林墨绮的刀还架在那人脖子上,闻言挑了挑眉,收刀时故意在对方颈侧划了道血痕。“算你运气。”

    洛九拽着那人头发往起提,另一只手把玩着那枚狗牌,声音轻得像叹息:“认识这个?”

    黑影看清狗牌的瞬间,瞳孔骤缩,像见了阎王。“是……   是洛……”

    “看来你还不算太蠢。”   洛九笑了笑,突然反手一巴掌抽在他脸上,力道大得让他嘴角淌血,“回去告诉沈昭明,这牌子,我替我妈收着。他要是再敢派杂碎来十八巷,下次送他的就是你的人头。”

    黑影连滚带爬地往门口挪,裤脚的湿痕拖在地上,像条恶心的蛇。

    林墨绮踹开他挡路的腿,看着他跌跌撞撞冲下楼梯,直到楼道里再无动静,才转身关上门。

    “处理干净。”   她脱下沾了血的衬衫,露出冷白的肩背,随手扔在地上。

    洛九没应声,正用酒精棉擦那枚狗牌。血渍褪去后,“武”   字周围的刻痕露出来,是当年母亲亲手刻的记号。她把狗牌塞进贴身口袋,摸出墙角的麻袋,开始往里面装尸体。

    林墨绮也过来帮忙,两人动作熟练得像做过千百遍。拖拽尸体时,手臂偶尔碰到一起,谁都没说话,只有布料摩擦的沙沙声,和窗外渐起的海潮声。

    麻袋被拖到后巷时,天边已泛出鱼肚白。十八巷的晨雾裹着海水腥气漫过来,洛九点燃麻袋角,火舌舔舐布料的声音里,她忽然开口:“我妈当年带过的人,现在倒成了沈昭明的狗。”

    林墨绮靠在斑驳的墙面上,新换的黑衬衫领口敞着,露出锁骨上昨夜被洛九咬的红痕。“人总是会变的。”   她看着火光映在洛九脸上,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里,此刻只有一片冷。

    窗外的天泛出鱼肚白,巷口开始有早点摊支起油锅,油条的香气混着海水味飘上来。林墨绮看着洛九被晨光染亮的侧脸,忽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吻了上去。这个吻带着刚结束打斗的微汗味,还有种心照不宣的熟稔,不像突袭,更像久别后的确认。

    洛九没推开她,反而抬手勾住她的脖子,加深了这个吻。直到听见街口传来阿婆收废品的吆喝声,才笑着咬了咬她的唇角。“绮姐,再亲下去,全十八巷都知道你赖在我这儿了。”

    林墨绮喘着气松开她,眼底亮得惊人。“知道又怎样。”

    洛九挑眉,从她口袋里摸出那半包湿纸巾,抽了一张递过去。“先擦擦手吧,沾着灰呢。”

    两个人一起往回走。

    晨光漫进窗户时,林墨绮已经换了件干净衬衫。她站在窗边看巷口的早点摊,白衬衫被晨光染成暖金色,倒比平时多了几分人气。

    “走吧,去栖梧姐那儿。”

    向栖梧的茶室总飘着股陈年普洱的味道,混着檀香,浓得化不开。

    洛九和林墨绮推门进去时,向栖梧正对着盏青釉茶杯出神。她今天穿了件酒红色丝绒旗袍,开衩到膝盖,露出一截小腿,踩着双红底高跟鞋,三十一岁的年纪,眼角眉梢都是熟透了的风情。晨光透过雕花木窗,在她乌黑的卷发上镀了层金边   ——   哪有什么银发,是昨夜新挑的挑染,衬得皮肤愈发冷白。

    “栖梧姐。”   洛九先开口,把刚买的杏仁饼放在桌上,油纸袋窸窣作响。

    向栖梧抬眼,涂着酒红色甲油的指尖划过杯沿,目光在林墨绮腰侧扫了圈,那里的衬衫比别处更挺括,显然是垫了东西。“打架了?”   她的声音带着点烟嗓,像老唱片刮过的纹路,醇厚里裹着点慵懒的涩。

    林墨绮刚要说话,洛九已经拿起茶壶给向栖梧续水,水汽漫过她的侧脸,把语气里的冷硬柔化了些:“昨晚沈昭明的人摸上门了,带了三个,专挑后半夜动手。绮姐帮着料理时,不小心扭了下。”   她顿了顿,把茶杯往向栖梧面前推了推,“倒是比白天那拨专业,手里还藏着短棍,像是受过训练的。”

    向栖梧没接话,反而从烟盒里抽出支细长的女士香烟,洛九眼疾手快地划亮火柴递过去,火苗舔着烟纸的瞬间,映着向栖梧涂着复古红唇膏的唇,艳得有些晃眼。

    向栖梧吐了个烟圈,目光忽然落在洛九手背上   ——   那里有道新添的划痕,是昨夜被刀刃蹭到的。她没说话,只是从抽屉里摸出支金盏花药膏,扔过去时,瓶身擦过洛九的指尖,带着点刻意的轻触。

    “自己涂。”   她的视线在那道红痕上多停留了半秒,才转向林墨绮,“沈昭明要的不是账本,是你母亲当年藏的那批货。”

    洛九旋开药膏盖子,指尖蘸着乳白的膏体往手背上抹,动作慢得像在把玩。“栖梧姐怎么知道他要货?”   她忽然倾身,手肘支在桌面,离向栖梧不过半尺,“我母亲当年那批货,不是早沉进伶仃洋了?”

    向栖梧抬眼时,睫毛几乎要扫到洛九的鼻尖。她笑了笑,复古红的唇膏在唇角勾出个暧昧的弧度,伸手替洛九理了理额前的碎发,指腹不经意间擦过她的眉骨。“阿姨当年教过我,最危险的地方才最安全。”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烟味的呼吸拂过洛九耳廓,“那批货,现在恐怕就在十八巷的水道底下。”

    林墨绮端起茶杯的手顿了顿,杯盖碰到杯身,发出声轻响。她看着洛九被向栖梧指尖划过的眉骨,眼底没什么波澜   ——   洛九从来不是谁的所有物,向栖梧这点亲昵,不过是成年人之间心照不宣的把戏。“栖梧姐早就知道?”

    “猜的。”   向栖梧收回手,指尖还残留着洛九发间的潮气,她捻了捻手指,重新靠回椅背,“沈昭明保释出来那天,我就派人盯着他了。他去了三次码头,每次都盯着咱们十八巷的方向看。”

    洛九忽然抓住向栖梧刚收回去的手,把她的指尖往自己手背上按   ——   那里的药膏还没干透,黏糊糊的。“那栖梧姐打算怎么办?”   她的拇指蹭过向栖梧的指节,带着点孩童似的顽劣,“总不能让他把水道翻个底朝天。”

    向栖梧没抽回手,任由她攥着,反而用另一只手先给林墨绮到了一杯茶,又端起茶杯,往洛九嘴边送。“先喝茶。”   温热的杯沿碰到洛九的唇,她眼尾的余光瞥见林墨绮放在桌下的手松了松,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办法嘛,总要等沈昭明自己露出马脚。”

    洛九就着她的手喝了口茶,舌尖尝到普洱的醇厚,还有点向栖梧唇膏的甜。她松开手时,故意在向栖梧的指尖咬了下,轻得像猫舔。“那我就等着看栖梧姐的好戏。”

    林墨绮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道刺耳的声响。“时候不早了,我去安排人盯着水道。”   她的目光在洛九和向栖梧之间转了圈,最终落在洛九手背上那抹未干的药膏上,语气里没什么情绪,“你们聊。”

    门被带上的瞬间,向栖梧忽然倾身,在洛九耳边说了句什么。洛九的眼睛亮了亮,随即笑出声,伸手搂住向栖梧的脖子,在她脸颊上亲了口   ——   像对亲昵的姐妹,又不止是姐妹。

    “还是栖梧姐懂我。”

    向栖梧擦掉脸上的药膏印,眼底的风情浓得像化不开的墨。她拍了拍洛九的背,指尖滑过她的脊椎,带着点长辈的慈爱,又藏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纵容,“这次,别玩得太大。”

    洛九松开她,从桌上抓了块杏仁饼塞进嘴里,甜香混着茶香漫开。“知道啦,我的栖梧姐。”   她转身往门口走,走到门边时回头,冲向栖梧眨了眨眼,“药膏不错,下次再给我留一支。”

    向栖梧看着她消失在门口的背影,指尖捻着那支被洛九用过的药膏,忽然笑了。烟圈从她唇间溢出,在晨光里慢慢散成雾,像她眼底那些说不透的心思。

    洛九刚走到楼梯口,就见林墨绮站在转角等她,白衬衫的袖口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尚未完全消退的淤青   ——   那是前几天执行任务时留下的枪伤后遗症。

    “走了。”   林墨绮转身往楼下走,脚步刚到二楼平台,巷口突然传来几声闷响,紧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正往茶室这边冲。

    林墨绮瞬间侧身挡在洛九身前,手摸向腰后   ——   那里藏着把短枪,却在动作到一半时蹙了蹙眉,旧伤牵扯着让她慢了半拍。三个黑衣人已经撞开茶室的门,为首的手里握着开山刀,直扑刚站起身的向栖梧。

    “找死!”   洛九低骂一声,拽着林墨绮往旁边躲,顺手抄起楼梯口的拖把砸过去。

    混乱中,另一个黑衣人绕到侧面,刀锋带着风声直劈林墨绮的腰侧   ——   那里的衬衫下还贴着止血贴,是前几天枪伤的旧患。林墨绮旋身躲避时,腰侧的牵扯让她动作陡然滞涩,衬衫下摆被刀锋扫过,划开道细长的口子。

    眼看第二刀就要劈下来,洛九想也没想就扑过去,后背硬生生撞上那把刀。

    “小九!”   林墨绮的声音终于带了点波澜,抽出手枪指向那人眉心,扣动扳机的瞬间,洛九已经拽着她滚到楼梯下,避开飞溅的血花。

    向栖梧那边早已解决完对手,酒红色旗袍的开衩处沾了片血,像落了朵残梅。她抬脚踢向最后一个黑衣人的手腕,夺过刀时刀刃在晨光里闪了闪,反手架在他脖子上。

    “沈昭明倒是舍得下本钱,请的都是道上有名的刀手。”

    她看向捂着后背直起身的洛九,眼底掠过丝极淡的痛惜,又很快掩成冷意,“还能走?”

    洛九咬着牙直起身,血顺着指缝往下滴,砸在青石板上洇开小朵的花。“死不了。”   她看向林墨绮,见她正盯着自己后背的伤口,嘴唇抿成道直线,忽然笑了笑,扯着嘴角露出点虎牙,“绮姐,看来还是我比你能打   ——   至少后背比你腰结实。”

    林墨绮没接话,只是伸手按住她的伤口,指腹的力道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掌心下的温热透过布料渗进来,烫得她指尖发麻。“收声。”   声音低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却在触及洛九后背的瞬间,悄悄放轻了力道。

    向栖梧踢了脚地上昏过去的刀手,把刀扔在一旁,发出沉闷的响声。“寒雾在巷口等着,让她送你们去处理伤口。”   她的目光在洛九渗血的后背和林墨绮发白的侧脸间转了圈,忽然嗤笑一声,“两个傻子。”

    洛九被林墨绮半扶半拽着往楼下走,后背的疼一阵紧过一阵,却在听见这话时回头,冲向栖梧眨了眨眼,唇角还沾着点刚才没擦净的杏仁饼碎屑。“总比被刀劈死强,对吧栖梧姐?”

    向栖梧没理她,只是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林墨绮扶着洛九的手始终没松开,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捻了捻指尖残留的药膏味,忽然拿起桌上的茶壶,将剩下的茶水泼在地上的血迹上   ——   褐色的茶渍混着猩红漫开,像幅诡异的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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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九就是魅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