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经典小说 - 不经意间陷入重力场(NP/futa)在线阅读 - ch39 十六个小时

ch39 十六个小时

    

ch39 十六个小时



    我听到了雨声。

    六月是雨季,时常有突如其来降下的雨。

    可能做到一半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下了,只是那个时候太投入,所以听不见。

    呜哇!下唇被咬了,好痛。

    “主人不专心。”小狗低声控诉我。

    抱歉,我把注意力放回她身上,忽略耳边越来越大的雨声,专心地和她接吻。

    亲了好久,感觉嘴唇都有点亲肿了才停。

    我们简单去浴室清洗了一下,又把被弄湿的被子换到一边,打算明天再洗。虽然下了雨,但室内很闷热,一晚上光是盖毯子应该也问题不大。

    收拾完这一切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了。我们大概   晚上七点多   进的房间,排除掉洗澡和收拾的时间,可能做了有三个小时……

    想到这个就脑袋发烫。

    我关上了房间的灯,只留了床头柜的小夜灯。小椿说她一个人睡觉会习惯留一盏小灯,但两个人的话,就会觉得全黑更好。

    好奇怪的取向。我个人全黑派啦,喜欢一点光都没有的睡眠环境。不过现在反正还没睡,所以先亮着灯好了。

    我们两个钻进被窝(或者说毯子窝?)。小椿的手搭在我的腰上,被什么东西压着的感觉不太好受,但我打算等小椿睡着了再把她的手放下。她今天被折腾得不轻,应该会很快睡着。

    “前辈。”

    小椿小声喊我,声音软绵绵的,有一点点像是撒娇。

    在床头小夜灯的照射下,我转过头,看到她秀气的五官线条与亮晶晶的眼。

    她抬起手臂,轻轻戳了一下我的脸,皱着鼻子说,“果然还是更喜欢我叫你前辈,喜好表现得太明显了啦,光看表情就搞得懂在想什么。”

    这样吗?我现在确定了,她是真的在撒娇。或许是因为有了实质性的关系,我们变得更亲密了,她流露出一点这个年纪该有的“不乖”。

    我眨了眨眼,抬手抓住了她的手。小椿的手要比我的小,可以被我的手包裹住。

    “这样不好吗?”我问她。

    “我没说这样不好。”她一边这么说,一边把身体靠得更过来了。女孩的身体烫烫的,感觉冬天的时候会很适合睡在一起。

    “这点很好,我喜欢可以轻易弄懂你在想什么的感觉。”小椿非常坦然地承认了,然后说,“我是觉得,前辈有点太心软了,你应该对我再粗暴一点。”

    ……

    说真的,我搞不懂。

    我已经在按照她的要求在做了。我已经很坏了。我掐了她的脖子,在她身上用乱七八糟的东西,违背了她的意愿,还把她弄哭了。这样还不够吗?这样还不能让她满意吗?

    我放开了她的手。

    “我到底要怎样呢?”

    “我到底要做到什么程度呢?”

    “我非要对你很凶吗?我要打你骂你吗?我要对你使用暴力吗?我要强jian你吗?就就就非得要这样你才满意吗?”我越说越急,到后来开始变得语无伦次。

    “前辈,冷静一点。”小椿捧住了我的脸,定定地看着我。在她的眼神里,我喘着气平静下来。

    我刚才失控了,整个人像是应激一样陷入一种不知所措的状态里。

    直到我平复呼吸,小椿才垂下眼眸,慢慢开口,“前辈,你记不记得我说过,想做狗是因为做人很痛苦。”

    嗯。我记得。

    “放弃‘人类’的身份,就能麻木地活下去。没有知觉,也不会痛苦。”

    “但遇到前辈以后,一切又不一样了。所有你带给我的,我都能够清晰地感受并承接,无论是痛苦…抑或是幸福……”

    “现在和前辈zuoai,我觉得、”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口了,“我觉得太幸福了。特别是接吻的时候,明明只是嘴唇碰到嘴唇,整个人就轻飘飘的,一切都变得香甜,大脑没办法再思考……”

    “这是比麻醉针更加恐怖的致幻剂。太过沉迷其中,反而让我不安。”

    “我需要真实的伤害,我需要清楚的痛苦。我需要这些东西,前辈你懂不懂?”

    小椿睁大了眼睛,真切地看向我。

    我理解了她的意思,她几乎是将自己和盘托出了,我还没有蠢到这都听不懂。

    可是。

    我躲避了她的视线,“可是痛苦是不好的东西……无论是谁带给你的,那都是不好的。”

    我没办法满足她的期待。

    “那只是对你来说!”小椿飞快地反驳了我,“对我来说,前辈给我的痛苦就是好的。”

    “你这是强词夺理。”我有点无奈。

    “才不是。”小椿咬了下唇,说,“前辈不也有这样的时候吗,需要痛苦的时候。之前吃晚饭,为什么明明吃不下了还要逼自己吃?”

    “那当然是因为,”我停顿了一下,“因为我不想浪费粮食。”

    “说谎。”小椿不留情面地拆穿了我的话,“你之前从来没有这种习惯。而且,吃不完可以放进冰箱,下顿再吃。”

    小椿用笃定的语气说,“强迫进食是一种非常典型的自虐手段。你在那个时候,就是想要痛苦。”

    我被她一招以彼之道还彼之身所噎住,一时也弄不清楚我当时行为的意义,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憋屈感。我依然不认同小椿的观点,但又不知如何反驳,只能暂避锋芒,嘟囔了一句,“知道了,大心理学家,说不过你。”

    小椿毫不客气地凑过来咬了我一口。脸痛痛的。

    “说不过我很正常,”她抿起一点笑容,“我是专修痛苦的大心理学家。”

    什么话嘛……

    小椿的语气变得轻快了些。或许我应该到此为止,让争论在一个还算平和的氛围中结束。

    然而,我不想见到这样的她。小椿不需要成为什么大心理学家——无论是哪个方面的。

    “……那就当是我的自私吧。”

    “我讨厌看到你痛苦的样子。你不是说我这个人冷漠又自私吗?那就当是我的伪善好了。你会因为自己的痛苦而获得满足,但我不会。看到你痛苦,我会不开心。”

    “出于满足我自己的欲望,我拒绝伤害你,这样可以吗?”

    我不知道这样的对白能不能说服小椿,但短时间内想不到更好的说辞。

    小椿的瞳孔微微放大了一点,但她马上就低下了头,额头抵住了我的锁骨,将自己的脸遮得严严实实。

    她并没有立刻回答我。片刻后,我才听到她闷闷的声音。

    “什么嘛…讨厌看到我痛苦的样子……这是在和我调情吗?”

    诶、

    诶?!

    这怎么会是调情呢?这是我的肺腑之言,我明明是真心这样想的。

    腰被抱得更紧了。

    “前辈就是、”她的声音变轻了,埋怨似的喃喃着,“无用的温柔太多了……”

    嗯嗯抱歉呢,我这个人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善心太泛滥,无用的温柔又太多——

    “但,这点我也很喜欢、特别喜欢。”

    咳咳!你才是、什么嘛……

    我真的很努力才能压住想要上扬的嘴角。

    姑且算是成功的对话吧。过了一阵后,我听到小椿平稳的呼吸声响起,比我预料中睡得更早。

    我低下头,她睡相很乖,安心地闭着眼睛,睫毛偶尔轻颤,感觉在做一个很好的梦。

    可与之相对的,我却有点睡不着,身体传来疲倦的信号,精神却依然很清醒。

    大概是因为下午睡了太久,都睡饱了,现在没什么困意。床头的小夜灯已经被我关上,我盯着漆黑一片的天花板,听着窗外的雨声,思绪飘忽着。

    先是没头没尾地想了些琐事,渐渐又不可控地回到与小椿的对话。

    人是需要痛苦的吗?痛苦对她来说是好的吗?我始终觉得哪里怪怪的,又说不上是具体是哪里有问题。

    我在脑海里反复推敲着她说的每一段字句。

    “前辈不也有这样的时候吗,需要感受痛苦的时候……”

    “之前吃晚饭,为什么明明吃不下了还要逼自己吃?”

    “强迫进食是一种非常典型的自虐手段。你在那个时候,就是想要痛苦。”

    吃晚饭的时候、吃晚饭的时候,我突然回想起来,小椿说过了一句“算了”。我那会儿可能的确无意识做了强迫进食的行为,但最后阻止我的那个人是小椿啊。是她主动把我的便当收起来了,还说了一句“算了”。

    如果她觉得人就是要感受痛苦的,那她就不该阻止我。如果、如果小椿是出于心疼我的想法才制止了我的行为,那么是不是代表着她潜意识里认为,痛苦是不好的,所以她不希望看到我的痛苦。而这正是——我不愿意伤害她的理由。

    我觉得我好像隐隐约约抓住了点什么,虽然还有点一知半解,但好像快想通了。然而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叮咚——”

    我本以为是听错了,毕竟很晚了。但隔了一会儿,门铃再次响起。

    “叮咚——”

    谁啊,大半夜的。

    我担心再这样响下去会把小椿吵醒,蹑手蹑脚地从床上坐起,伸手去摸索床头的小夜灯。灯亮了。怀里的小椿因为突然亮起的灯光皱了眉。

    我忙用手覆住她的眼,然后将小夜灯调整到最暗的那一档。床头柜上的闹钟显示   一点四十七分   。借着昏暗的灯光,我将双脚套进拖鞋,缓步走向卧室门。

    “叮咚——”

    门开的瞬间,门铃声再次响起。比上次间隔得更久。

    到底是谁啊,我没开客厅灯,依靠着身体的记忆走到了玄关处,空旷且安静的室内,心跳声清晰可闻。

    我立定,扭动把手,推开了门。

    外头的寒意扑面而来。在走廊昏暗的灯光下,雨雾中纤细的轮廓一点点变得清晰。眼前的人穿着素净的白裙,握着收拢的长柄伞,有着我最熟悉的面容。

    我从来没有想过,此时此刻出现在门口的人会是……

    “瑠依——你,”突然蜷缩的心脏让我一时说不出话,半天才嗫嚅着从喉咙里挤出一句,“你怎么来了?”

    瑠依轻声回答了我的问题,“电话。”

    “那通电话里,你状态很不好。我担心你。”她垂下眼眸,雨水顺着手上的雨伞凝聚至伞尖,一滴一滴滑落,在走廊蓄成一小摊,“在挂断之前,你喊了我的名字。我只是觉得、觉得你会想见我。”

    她抬眼看向我,带着点困倦的眼神。雨水将她的眉眼勾勒得湿润,连发梢都沾着点湿气。嘴唇却是干燥的。

    我是想见你的。在那个时候。想见你。但是。但是。

    我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无形撕扯着我的身体,我和她的距离在被无限地拉远——

    “前辈?”

    小椿迷迷糊糊的声音从身后陡然响起。我被撕成了碎片。

    “前辈,是谁啊?”

    我希望我什么都听不见。

    可事到如今……

    小椿从我身后走出,她看见了瑠依,瑠依也看见了她。

    我缓缓转过头,小椿穿着睡衣,脖颈处尚未曾消退的红痕鲜明地宣告着存在感。

    回过头,是瑠依怔住的脸。

    她的视线在小椿身上停留一瞬,又落回我身上,长久地、潮湿地凝视着我。

    有那么一刻我甚至自欺欺人地在心里祈祷,祈祷她看不见小椿身上的痕迹。

    真恶心啊。

    雨不停歇地下着。

    不停歇地下着。

    不要再下了。

    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瑠依的肩膀垮了下去。她抿紧了嘴唇,很长一段时间一言不发。

    无人打破这份沉默。

    直到最后,她独自慢慢地用沙哑的嗓音开口。

    “凛,从接到你电话的那一刻,我走出机场。说服父母用了一个小时。回机场候机用了两个小时。坐飞机回来用了十一个小时。落地赶到这里用了两个小时。一共十六个小时……”

    少女的眼泪顺着脸颊一滴一滴滑落,啪嗒、摔在那一滩积水中。

    她抬起头,像是走投无路的溺水者,无助而绝望地问,“是哪个小时起,我没能追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