矫饰 14 答案
矫饰 14 答案
这是一个完全超出莫拉卡尔所有预想的答案。 他投向辛西娅的目光凝滞了,近乎惊叹的情绪令他忘了在预演的可能中该如何回应。 在这宇宙亘古运行的法则之下,灵魂的完整与唯一,是不可撼动的铁律。 它是信仰的基石,神力由此奔涌;它是生命的火种,存在因之延续;它是连深渊最狡诈的魔鬼都垂涎欲滴、愿以一切代价换取的根本货币——是这国度中真正至高无上的资源。 灵魂不完全属于自己? 这句话至少可以有两种解释。 灵魂归属权的一部分旁落,或是灵魂中掺入了别人的部分。 前者往往意味着能力的衰弱,而后者,更符合辛西娅一直以来对自己的态度。 她的能力,并非天生,而是被某个慷慨得几乎称得上愚蠢的对象所赠予。 且在灵魂融合之后,他眼前的这位半精灵,至少在近日相处中全无异状,完全没有那些灵魂被粗暴缝合之人常有的思维混乱与情绪失控。 堪称奇迹。 脑海中关于她的一切迅速浮现——她回避的过去、晨星家族的异常、伊维利欧斯被剥夺继承权的丑闻、她对自身力量的抗拒。 灵魂分割。 线索瞬间串联,勾勒出一个清晰而骇人的真相。 他几乎是立刻明白了那灵魂碎片的来源。 能达成如此完美的融合,力量属性又与她如此契合,只可能来自于拥有至亲血缘、晨星家近千年来最有天赋的后裔、她的叔叔、她曾经的爱人。 “伊维利欧斯。” 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并非疑问,而是近乎确定的陈述。 只有他有能力,也有理由触碰这种疯狂的禁忌。 这个名字甫一出口,辛西娅的身影颤了一下。最后一丝血色从她脸上消失,连同笑容一并褪去。她转过头,不再看那些壁画,目光落在莫拉卡尔脚边的尘埃里。 “呵……”她发出一声气音,有些无奈的了然,“老师连这个都跟你讲了啊……” 秘密被彻底撕开,她反而生出一丝奇妙的解脱。 “那么,和一位luanlun者上床……尊贵的莫拉卡尔大师,您感觉如何?” 她笑着,翠眸弯弯的,瞥着他的眼睛。 她在期待。 期待着看到一丝厌恶、鄙夷,或者任何能让她再次确认自身污秽的反应。 是宣泄? 是最后的测试? 还是为即将到来的孤独提前鸣响的丧钟? 她自己也不知道。 然而,莫拉卡尔的脸上没有任何她预想中的情绪。 他只是微微偏了下头,露出一种纯粹出于文化差异的、近乎困惑的神情,仿佛她在问他提夫林的尾巴会不会耽误仰躺睡觉。 “luanlun?”他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气平静无波,“在九狱的血脉传承中,亲缘关系远非你们精灵或人类所界定的那般……具有绝对的禁忌性。力量与契约的延续往往优先于世俗的伦理。” “至于叔侄?”他甚至几不可察地摇了下头,仿佛在评估一个过于简单的算式,“这并不算奇怪。” 辛西娅彻底怔住了。 她预想了所有基于她所熟知的社会规则的审判,却唯独忘了,她面前的存在,本身就不属于那些规则。 试图和一个提夫林谈论伦理,是她的问题。 辛西娅自嘲出声,继续讲述: “那如果……是我主动的呢?我那亲爱的叔叔,在我引诱他,我们……相爱之后,在我的祈求下,将他的一部分灵魂分割了出来,给了我?” “所以,”她扯出一个笑容,注视着莫拉卡尔的黑眸,“你现在感受到的每一分魔力,看到的每一点所谓天赋……都是这么来的。 “肮脏,扭曲,偷来的。 “大师,这个答案,您还满意吗?” 她期待着他眼中的温和消失,期待着他后退一步,期待任何一丝厌恶或怜悯——那都将是最终的判决,也是她能将他推开的最后力气。 她几乎用尽力气吐出这些话,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凌迟自己。 莫拉卡尔沉默了。 他确实陷入片刻的沉思,黑眸中的光芒明灭不定,似乎在仔细权衡和计算着什么。 就在辛西娅以为他终于要被这丑陋的真相击退时,他却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真正的、纯粹的…… 疑惑? “所以……”他开口道,声音里听不出任何安慰或偏袒,甚至没有情绪波动,只有出于理性的探究,“你为什么坚持将所有的过错——如果这能被称之为过错的话——都归因于你自己?” 辛西娅僵住了,仿佛没听懂他的话。 莫拉卡尔继续冷静地分析,如同在解构一个法术模型:“一位强大的、成年已久的德鲁伊,晨星家族曾经的继承人。你认为他的意志力、判断力和对禁忌知识的了解,会薄弱到被一个年幼的孩子轻易引诱或哄骗吗?” “灵魂分割,”他加重了语气,“这不是一个简单的治疗术或赋能仪式。这是触及本源、危险至极的禁忌之术。做出这个决定,并成功执行它,需要的是施术者自身坚定不移的、甚至可能是偏执疯狂的意志。” 他看向辛西娅,仿佛要看穿她层层包裹的自我归罪:“是他选择了回应你,是他选择了用这种方式,是他分割了自己的灵魂。这是他的选择,他的行为,后果也理应由他承担。” “你厌恶这份力量,因为它来自一段你视为错误的关系,来自一个你或许不再认可的人。这可以理解。”他的语气稍稍放缓,但依旧清晰,“但因此否定获得力量后的你自己,否定辛西娅这个存在的价值,这在逻辑上是不成立的。” “力量只是工具。灵魂的碎片也已成为你的一部分。用它来行走的道路,用它来守护的东西,用它来吟唱的诗篇——这些,才定义了你是谁。” 他向前迈了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你只是……抓住了一根危险稻草,并最终活了下来,且活得远比许多人更精彩的存在。 “仅此而已。” 辛西娅僵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巨大的、近乎空白的茫然席卷了她。 他的话远不足以让她得到救赎,可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所有的反驳与自弃的话语都哽在喉间,眼眶无法控制地迅速泛红,蓄满了泪水。 看到她这副模样,莫拉卡尔眼中最后一丝冷静的分析褪去,化为更深沉的、类似怜惜的复杂情感。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再上前一步,伸出手,以温柔却又异常坚定的力道,将她轻轻揽入怀中。 辛西娅的身体先是猛地一僵,如同触碰到了无法承受之物。 随后,那一直以来挂在她面容之上的笑容——温和的,妩媚的,讥诮的,全部褪去了。 她没有挣扎,也没有回应,只是将额头无力地抵在他温暖的胸膛上,肩膀开始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 紧接着,第一滴泪悄无声息地滑落,然后是第二滴、第三滴…… 她终于哭了,不再是生理性的泪水,或是情动时的呜咽。 是真正的,因过载的情绪而哭泣。 深藏多年的委屈、恐惧和自我憎恨化作湿润,浸入提夫林的衣袍,微凉,却灼烧着他的心脏。 她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他背后的衣料,像溺水者终于抓住浮木般再不肯放开。 莫拉卡尔什么都没有问,也什么都没有说。 他只是收紧了手臂,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平稳地、一遍又一遍地拍着她的后背。 他的拥抱并不熟练,甚至有些生硬——这样温情柔软的亲密对他而言比性爱更加陌生。 但这一刻,他想,或许他很愿意为她隔绝这个可笑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