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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

    

除夕



    除夕这天,细雪纷扬。

    火车轰隆隆行驶在平整漫长的轨道,车灯破开覆着霜雪的灯罩与天光灰蒙的前路,流星般划过路边枯败岑寂的白杨树。

    不同于车窗外寥落黯淡的隆冬景象,车厢内倒是热闹非凡,一排排陈旧座位上坐满归家人,没抢到坐票的则手扶靠背站在过道,嘈杂又各具特色的方言混作一团。乘务员推着摆满零食饮料的小车,在狭窄的过道间徐徐穿梭,一边拖着长腔吆喝叫卖,一边注意着前路,以免碰撞到捣蛋乱跑的熊孩子,以及车座边到处堆放的书包、蛇皮袋和行李箱。

    “啤酒饮料矿泉水——花生瓜子八宝粥——乘客麻烦脚收一下——泡面鸡爪火腿肠——”

    连着吆喝了七八个车厢,乘务员口罩下的嗓腔已经有些惰怠。又一次被尖叫着乱跑乱跳的小孩儿挡住前路,乘务员低叹一声,停下脚步,尽量和善地提醒了句小朋友请让一让。

    小朋友没管她,继续在路中间疯闹。

    乘务员悄悄翻了个白眼,正要叫车座上的大人把孩子拉开,就听身边传来一道温润有礼的声音:

    “您好,麻烦来罐薯片。”

    乘务员循声看去,只见旁侧座位上坐着个身姿颀长、面容极俊的男生。

    男生两条长腿拘束地放在座位间,冷白皮,高鼻梁,唇形菲薄,眉目浓黑,几缕额发细碎垂在眉前,一对丹凤眼笑吟吟望过来,那眼神生动诠释着什么叫看狗都深情。

    座位上还不单只有这帅哥一个惹眼的,他身边另坐着个跟他十分相似的漂亮女孩。女孩有双棕黄相间的尖猫耳,扎着低马尾,单手支颐,偏头凝望窗外雪景。侧颜线条精致到了极点,神情却比窗角霜花还凉上几分。她默不作声坐在座椅最里侧,浑身笼罩着淡而幽静的孤冷气息,仿佛这喧嚣喜庆的车厢里格格不入、遗世独立的一角。

    ——兄妹吗?

    乘务员被惊艳得愣住两秒,等对面男生又喊了一声才醒神过来,连忙问:“薯片是吗?请问您要什么口味的?”

    谢翎之倾身凑到谢姝妤耳旁,问:“你想吃什么味的?”

    谢姝妤耷着睫羽,眼珠都没转一下。

    谢翎之盯着她看了会,眉宇中多出一丝无奈,扭头对乘务员说:“来个番茄的吧。”

    薯片到手,谢翎之撕开封口,抽出塑料盒放在小桌上,推到谢姝妤那边,“要吃吗?”

    谢姝妤仍旧没分他半个眼神,不过手指诚实地伸了出来,捏走薯片默默地吃。

    他们今天是应顾岚邀约,去潍市吃年夜饭。

    谢翎之明年……哦不,已经是今年了,高考完就要上大学。作为即将经历东亚人生最重大事件之一的金贵高三生,今年过年总归得仪式性地回趟老家,跟家里人聚一聚、聊聊天,谈谈学习成绩还有未来规划之类,从年长亲戚那儿获取一些参考价值微乎其微的建议。

    入冬后,天色黑得越来越早,才傍晚六点四十八分,就已不见分毫天光,只有飘不完的雪花,莹莹点点缀着黝黑的夜幕。

    车厢里点了灯,玻璃车窗自内侧依稀反光,谢姝妤能从窗面看出自己半弧冷淡漠然的面容。

    发着呆看了会,她微微移眸,瞄向光影另一侧,谢翎之有些沉闷的脸色。

    ——自打在学校为了那块银牌争吵过后,他们已经一个多月没好好相处了。

    准确的说,是她一直在单方面冷战,不给努力解冻他们关系的谢翎之好脸看。

    白天在学校,谢翎之缠着她,用各种拙劣的手段讨她欢心,她置若罔闻;夜晚到了床上,他蹭着她的背向她求欢,她也蒙着被子不理不睬。

    不过就算她跟个尸体一样一动不动,也阻止不了谢翎之继续做他想做的。

    她能感受到,她冷漠又无声的抗拒令谢翎之很躁。每次伏在她身上时,他动作都压抑不住地有些粗暴,像是非逼着她出声似的,次次都深入到底。她揪着枕头死死咬唇,直到某些时刻终于忍不了了,噙着泪花颤巍巍喊一声“哥”,他才会慢下来,温柔下来,亲亲她的脸,让她战栗着一点点缓和。

    谢姝妤有时会愧疚,内心煎熬地反省自己不该这样对待一心爱着她、想对她好的哥哥。可更多的时候还是气恼——气恼他隐瞒竞赛失手的真实原因,并且直到现在都不肯跟她说实话。

    ——所以他当真是为了她才放弃金牌、放弃保送国外名校的机会对吧?

    谢姝妤愤怒得几乎想笑,眼眶却又禁不住泛起酸热。

    他以为他是什么圣父吗?一味地无怨无悔默默牺牲还不让别人知晓?

    为了保护她的小玻璃心而故意对她瞒而不说,他不会觉得这样很酷很伟大吧?

    大错特错。

    她唯一的感觉只有尊严掉在了地上,摔个粉碎,还被他狠狠踩踏一般灼痛。

    谢姝妤在学习方面颇具天赋,从小到大成绩没掉出过年级前五,兴许是这种经历给她培养出了些许优绩主义,她无法接受一个人为了别人放弃自己的荣誉和前途这类事,哪怕这人是她亲哥哥。——不,不如说,正因为是她亲哥,她才更加接受不了。

    她相信谢翎之在这方面只会比她更甚。

    这段时日以来,谢翎之竞赛发挥失常的消息都在四中传遍了,基本每一个认识他的人都会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怀疑真假,连主任和老师都把他叫去办公室谈了几次话,谢翎之却依旧是那副没心没肺、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该打球打球,该学习学习。

    但谢姝妤不信他心里对这事儿真的一点感觉没有。

    不然他回来的那晚,那么深沉忧郁地在楼底下抽烟干嘛?

    谢姝妤瞪着谢翎之映在车窗上的倒影,心中尖刻地讥讽着,就如同这一个多月来他每次试图与她和好时那样。

    似是察觉到她含恨的注视,谢翎之转过头,目光在车窗上与她相撞。那眼眸浑黑似潭,蕴着无边无际的、她此时不想看懂的情绪。

    谢姝妤立马错开眼,眉目沉压,双手抱紧搁在腿上的背包,指甲都失了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