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4.1:被包养的贫困生

    6月10日，伴随着倾盆大雨，最后一门高考结束。

    宓钦是最后一个从考场走出来的。

    雨后泥土的新鲜味道从地上蔓延开来，初夏的热气被连着下了三天的雨推散了大半，微风一吹，身上还有些凉的起鸡皮疙瘩。

    他身上穿了件洗到发灰的黑色短袖，和一条“做旧”风的牛仔裤，走出考场大门。

    街边已然不似早晨送考时的热闹，只剩下冷冷清清的雨水从树叶上滴落的细微声响。

    他在路边低着头踢小石子，不忙着赶公交回家，似是有什么心事。

    “她会来吗？”他心里想着。

    她总是说，高考是个分水岭，很重要，要认真对待，专心在学习上，好好考试，不要想有的没的。

    嘁，明明她自己都没参加过高考，在国外读的高中，说的很懂似的。

    高考重要吗？考成什么样重要吗？在宓钦看来，人的出生，早就把一切都归类好了。

    而他，再怎么努力也永远都是下等人罢了。

    是配不上大小姐的。

    小姐是不会要他的。。。

    他心里苦闷极了，想到前些日子大小姐对他的态度，对他的疏远，对他话里话外的拒绝，看着眼前的大树就是不顺眼的一脚飞踢。

    “哗。”树叶上的残雨随着他的动作顷刻而下。

    而这时，一把透明的伞，恰好为他抵挡住了万雨直下，将他护的好好的。

    雨滴砸落在他的上方，和塑胶伞碰撞，发出好听的“叮当”。

    他惊讶的侧身，便看见大小姐对他挑眉。

    “怎么了？考完了还不开心？吊儿郎当的像什么样子，连树都要欺负。”

    小姐的声音很甜，与落雨一同闯进他的耳蜗，在六月天里如此清脆悦耳，他没由来的脸红，说话都没什么底气了。

    “没。。没欺负。。明明是小姐欺负我。。。”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低着头像做错事的小孩，撇了撇嘴，还委屈的很。

    棹今今噗嗤笑了一声，还故意使坏的问他：“嗯？你说什么？欺负？”

    不等宓钦羞红了脸回答，棹今今已经拉起了他的手腕，朝停在路边的车子走去。

    她其实早就到了，在校门口等了一会，大部队都出来了，也迟迟未见宓钦出来，等的有些不耐烦，便去旁边小店买了瓶柠檬水喝，没想到一回来就看见这叫人无语的一幕，也不知道他抽什么风。

    “走，吃饭去。”她说。

    宓钦任由她牵着，说牵，倒不如说是拴，和溜小狗似的抓着他的手腕算什么意思。

    他们上了车，棹今今一脚油门，便开往市区的商场。

    “考得怎么样？”吃饭时，免不了要问这样俗烂的问题。

    宓钦不太高兴的样子，他戳了戳面前的米饭，闷声不吭，不吃，也不说话。

    他不太喜欢棹今今用这样“装大人”的语气和他说话。

    他又不是小孩，而她也不是大人。

    他们只是“资助人的女儿与被资助者”的关系而已。

    他们的初次见面，是棹怀镇做市里的公益活动，总台摄像机一路跟拍，他带着十岁的棹今今到县里的贫困山区，去给那的留守儿童添置暖衣，关心问候，送些吃的喝的。

    在棹怀镇看来，这不过就是做做样子，花点小钱办大事，拍个纪录片，美美成为公益企业，今后做政府的活也有个背书在。

    可他没想到的是，在那待的三天里，莫名被这山里的一群人上赶着架了起来，成了宓钦的“爱心爸爸”。

    在摄像机面前，他笑容慈爱，抚摸着小小宓钦的脑袋，拍着胸脯保证，要资助这孩子读到大学毕业，生活费学费全包。

    而彼时，棹今今就站在宓钦的身旁，比他矮了一个脑袋，她好奇的抬头看着这个浑身黢黑，面容比其他同龄孩子更为老练漠然的男孩。

    她比他大三岁。他叫她今今姐。

    只是时过境迁，不知何时，他也跟着其他人一起叫起她“大小姐”来。

    棹怀镇忙得很，要管理公司，要和老婆环游世界，一回来就将这个“爱心爸爸”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可棹今今倒是把这事记在心里了。

    每个学期开始前，她都要提醒张助给宓钦付学费，每个月，她还要提醒张助打生活费，她买新衣服了，也要张助给宓钦带几套，时不时的，还会问张助那孩子过得怎么样。

    小嘛，大家也就当好玩儿，许是觉得小姐把这事当过家家了，而宓钦是她养的“洋娃娃”。

    大了些，张助那也忙起来了，这事几经辗转，落到了棹今今手上，也方便，反正她是最上心的那个。

    买人生第一部手机的时候，她不忘给宓钦寄了去，他的手机通讯录里至今也只有一个人----棹今今。

    后来她一个人出国读书，任何事情都要自己来，没有助理，没有朋友，从大小姐变成了平民，要重新构建自己的生活圈，实在无暇去顾及宓钦了，于是渐渐断了联系，钱是按时打的，但消息是不再回的。。。

    在宓钦的心里，这段关系其实也挺奇怪的。

    从一开始得知棹怀镇要来上山慰问时，平日里心疼宓钦的村里人就对他说：“你要好好表现，抓住这个机会，这么有钱的老板要是能资助你，你就能走出这大山，摆脱你爸了，你可得好好伺候他，回报他，给他当牛做马，不然你这辈子还有机会能出这大山？宓钦啊！你要努力啊！”

    他听的明白的，收了人家这么大的恩惠，拿了人家这么多的钱，一定得将自己的所有都奉献给她，回报给她。

    而在他心里，资助他的人从一开始的棹怀镇，也变成了更为关心他，经常给他打钱的棹今今。

    在他高考这年，好多年没回国了的棹今今突然出现在他的校门口，她变得成熟了，变得更漂亮了，变得。。。让他更有距离了。

    可宓钦不知道这变化到底意味着什么，他只知道自己要一辈子对大小姐好，要把自己的所有都给大小姐。

    所以当他和小姐重逢的第一晚，他学着看过的电视剧，看过的小说里的女主角那样，对棹今今说：“小姐，让我伺候你吧，我可以把一切都给你。”时，棹今今吓得落荒而逃，

    他们之间不只是阶级的不平等，还有见识，还有思想，还有很多很多的东西树立在他们之间，最主要的是，棹今今对他并没有那方面的心思。

    她不是看不上他，她是不喜欢他，。

    而宓钦也并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意思，他只知道这辈子，他就是棹今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