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好

    安静地听完母亲的长篇大论，苏世故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即便她刻意提到了琳琅的母亲。

    “妈，你觉得我冷吗？”他突然抛出一个看似无关的问题。

    苏母怔了怔，下意识回答：“你冷不冷自己最清楚……”

    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看着儿子脸上若有似无的笑意，这才惊觉自己掉进了他的逻辑陷阱。

    “是啊，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苏世故顺势道出真正想说的话，"我要找什么样的伴侣，也只有我自己最清楚。"

    苏母保养得宜的面容渐渐黯淡下来，眼角的细纹里渗出几丝忧伤：“也是，我老了，老人是跟不上时代的，哪还能提供什么有价值的经验？完全帮不到忙。谁让你爸走得早呢？还有你大哥……”

    原本饶有兴味看着母亲表演的苏世故，在听到“大哥”二字的瞬间，他身体骤然僵硬，连呼吸都凝滞了一秒。

    苏母立刻意识到失言，急忙刹住话头。

    小儿子的反应让她懊悔不已，刻意提高声调转移话题："其实我就不该回来，反正也没人在意……"

    "妈，戏过了啊。"苏世故无奈地打断，重新拉开椅子坐到她身边。

    他动作娴熟地为母亲布菜，声音温和却有力："您是我们家的定海神针，护国柱石，灵魂支柱……您的意见非常重要，也非常具有借鉴意义。”

    一通彩虹屁直接把情绪价值拉满，见母亲神色稍霁，苏世故继续道：“但您忘了吗？当年您认识我爸时，他还是个穷小子。是您拒绝了外公安排的大院子弟，排除万难也要选择他，才有了今天的我们。”

    提起往事，苏母的眼神柔软下来。

    苏世故乘胜追击：“要说门当户对，往上数三代，谁家不是农民出身？现在我们条件好了，反倒要分三六九等吗？”

    苏母的坚持开始松动，却仍不放心：“道理是这个道理……那个女孩到底怎么样？你真考虑清楚了？”

    顾天真笑眼弯弯的模样突然浮现在眼前，苏世故心尖像被羽毛轻轻拂过。

    “她很好。”他顿了顿，唇角扬起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弧度，“好到……她想要月亮，我都想摘给她。”

    看着儿子一脸沦陷了的神情，苏母一时语塞。

    “妈，您孙女这两天看起来心情不怎么样。”苏世故缓缓起身，“我得去关心咱们家的小公主了，就像您关心我一样。”

    临走前，他又回头笑道：“改天带她来见您。”

    得到这个承诺，苏母这才真正放他离开。

    苏世故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樱桃木门上轻叩三声，里面传来一声奶声奶气的“进来”。他端着盛满新鲜水果的水晶托盘推门而入，看见自家小公主正蜷在沙发里，蔫蔫地拨弄着书页。

    “爸爸！”方才还无精打采的小人儿，在见到父亲的刹那，像被按了开关的弹簧玩偶，“嗖”地一下弹了起来，“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呀？”

    苏世故将果盘轻轻放在茶几上，张开双臂稳稳地接住这颗朝他发射的“小导弹”

    女儿身上还带着阳光晒过的棉布香气，他忍不住在她发顶亲了亲：“来查岗啊，看看某个长大了一岁的小朋友有没有乖乖写顾老师布置的作业。”

    “早就写完啦！我可乖啦！”苏琳琅骄傲地举起手中的双语版《小王子》，书页哗啦啦地翻动着，“顾老师说这本书适合所有年龄段的人读呢！”

    她雀跃的声音突然像xiele气的皮球，小脑袋也耷拉下来：“她下周……真的会来吗？”

    本该是上课的日子，家里却静悄悄的。

    苏世故将女儿轻轻放回沙发，捧起她写满失落的小脸，拇指抚过她微微嘟起的脸颊：“我们琳琅公主想顾老师了？”

    苏琳琅抿着嘴不说话。

    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会对一个才认识不久的家教老师这么念念不忘，连平日里最讨厌的上课时间都变成了期待。

    看着女儿纠结成小包子的脸蛋，苏世故揉了揉她蓬松的发顶：“既然想她，不如现在就打个电话？”

    小女孩眼睛瞬间亮如星辰，她一把抓过茶几上的平板，熟练地找到顾老师的聊天窗口，指尖迫不及待地戳向了视频通话的按钮。

    苏世故的心跳突然与视频的呼叫声同步，咚咚咚地在胸腔里敲着鼓点。

    直到屏幕上出现那张素净的脸庞，顾天真带着些许困惑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来："小琳琅？"

    她似乎对这个突如其来的视频邀请感到意外，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

    “顾老师——！”苏琳琅再也按捺不住雀跃，笑容灿烂得像是打翻了蜜罐，“顾老师你在哪里啊？为什么要翘课啊？”

    视频那头的顾天真正坐在自己简朴的卧室里，听到“翘课”这个孩子气的说法，嘴角不由泛起一丝无奈又宠溺的弧度。

    她轻声解释：“家里有点事情，得回来处理一下，事先已经和你爸爸打过招呼了的。”

    话音未落，顾天真的视线突然凝固在屏幕一角——苏琳琅正依偎在一个宽阔的胸膛前。

    顾天真的心跳漏了一拍，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似的。

    上次那件事情之后，他们再也没有见过面。

    她下意识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迟疑地问：“……你爸爸也在？”